他在第三根枝桠上停住,借着月光看见塔基下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矮壮汉子正往怀里塞微型电台,左边戴瓜皮帽的在搓手,右边穿长衫的脚边有半截烟蒂——还冒着火星。
他摸出怀里的拍立得,镜头对准那截烟蒂时突然顿住:烟蒂上印着"大前门"的商标,和三天前在日租界发现的一模一样。
快门"咔嚓"一响,照片从机器底部滑出,他迅速在背面标注:"塔基西南角,电台、大前门烟蒂,疑为联络点。"
顾承砚在塔前的银杏树下接住照片时,露水正顺着叶尖滴在他手背上。
他盯着照片里的烟蒂眯起眼,突然转身绕向塔后。
青石板缝里的青苔被踩得打滑,他扶着石壁稳住身形,指尖却突然触到一道凸起——是道半指宽的石缝,里面卡着什么东西,触感薄而脆。
他屏住呼吸,指甲轻轻一挑——一张泛黄的纸条落进掌心,边缘还沾着暗红的痕迹,像极了干了的血。
顾承砚的指腹碾过纸条边缘的暗红痕迹,那抹干涸的血渍像片枯萎的枫叶,硌得掌心生疼。
他垂眸盯着墨迹斑驳的字迹——"若有人寻我,请至寒山寺"——笔锋苍劲,倒不似林芷兰惯用的簪花小楷。
"不是她的字。"他喉结滚动,指甲在"寒山寺"三个字上轻轻叩了叩。
三天前在染坊地窖找到的林芷兰手札里,每笔每一划都带着绣娘特有的柔润,眼前这张纸条却像刀刻般锐利,倒像是...他突然想起青鸟说过,林芷兰当年在沪西救过个受伤的电报员,那人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握笔时总爱压着纸背。
"顾先生!"
身后传来青石板被踩碎的脆响,青鸟从塔侧的竹丛里钻出来,肩头沾着几片竹叶:"我刚摸到塔底第三层,藻井的莲花纹里嵌着块铜片,刻着'月映寒山'四个字。"他话音未落,顾承砚已将纸条递过去,指尖在"寒山寺"上点了点:"和你说的铜片对得上。"
青鸟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捏着纸条的手青筋凸起,突然想起林芷兰最后一次见面时,曾往他怀里塞了个檀木匣,匣底压着张寒山寺的旧门票,背面写着"必要时引鱼入瓮"。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有些秘密,要等鱼咬钩时才有用。
"回染坊。"顾承砚将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袖扣暗格里,"若雪那边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