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丫头,要查账尽管来,我荣某人的裤腰带都系得紧!"
张老板搓了搓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我带了茂昌火柴厂的进货单,里面有两笔和三井洋行的交易...暗账里该记的,我都标红了。"
顾承砚望着桌上渐渐堆高的账本,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不像先前那样闷得人喘不过气。
他转向一直靠墙站着的青鸟:"你那边呢?"
青鸟扯了扯湿领子,斗笠下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送信的人找到了。"他从怀里摸出张模糊的照片,雨水在相纸上晕开团墨迹,"穿灰布衫,左耳垂有颗红痣。
我跟到黄浦江码头,他进了十六铺的3号仓库——"他压低声音,"仓库里堆着成箱的'松本纺织'货箱,但箱底贴的是'无锡土布'的封条。"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下巴,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未登记的日货...好。"他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刀锋般的冷利,"你今晚再去趟,把仓库的门锁样式、巡夜时间摸清楚。"
"是。"青鸟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顾先生,那封信..."
"我自有打算。"顾承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转头对苏若雪说,"去把暗账的封皮换成和明账一样的样式,再找个会刻密文的先生,在每本账的页脚加道暗记。"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若雪,辛苦你了。"
苏若雪抱着一摞账本起身,发梢的水珠滴在账本封面上,晕开个浅淡的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见顾承砚正低头整理那些标红的单据,台灯在他鼻梁投下阴影,倒像是把人嵌进了旧时光里。
她想起今早他站在绸庄染坊前,看阳光透过靛蓝的绸子洒在地上,说"等打完这场仗,要让全中国的人都穿上顾家的绸"。
雨不知何时小了,青石板上的水洼映着路灯,像撒了把碎银。
顾承砚送完最后一位老板,回到议事厅时,苏若雪已经把暗账的封皮裁好了。
她坐在窗下,月光透过湿玻璃落在她发间,珍珠簪子泛着温润的光。
"顾先生。"她抬起头,手里捏着张空白账页,"暗记用什么好?"
"用《诗经》吧。"顾承砚走到她身后,俯身时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秦风·无衣》里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