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那手帕边角绣着株早樱——苏若雪说过,这是东京浅草寺的香客才有的样式。"顾少东家,我...我确实收过松本的订金。"他声音发颤,"可那是给我女儿治病的钱!"
顾承砚盯着他发红的眼尾,想起苏若雪今早给他看的病例——王小姐得的是肺痨,日本医生开的药要三百大洋一剂。"把药单和汇款凭证交给苏账房。"他说,"我让瑞仁堂的孙大夫重新开方子,钱...顾家先垫着。"
王经理的膝盖一弯,差点栽在桌上。
陈老板突然拍了拍他后背:"傻小子,顾小爷这是给你留体面呢!"他转向顾承砚,皱纹里全是笑,"我陈老歪别的不会,盯着账本子还能露两手。
您说让谁轮值,我第一个报名。"
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过,叫声里带着股子脆亮。
顾承砚摸出钢笔在"王经理"名字下画了道线,墨迹晕开,像片要散的云。
同一时刻,福兴楼二楼雅室飘着茉莉茶香。
苏若雪捏着青瓷茶夹,往张四爷的盖碗里添了撮新茶:"张叔总说我泡的茶没滋味,今儿特意换了明前狮峰。"
张四爷盯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胖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扳指——那是松本商事上月送的"生辰礼",苏若雪在当铺的旧账里见过当票。"若雪啊,你这丫头...比你爹当年还会疼人。"他干笑两声,"就是这茶太淡,喝着心慌。"
"心慌?"苏若雪将茶盏推近他些,指尖掠过他腕间的檀木佛珠——这串珠子,她在松本的管家手里见过照片,"我倒觉得,有些事说开了,心才安。"她望着窗外飘着"松本物产"旗子的货轮,"就像张叔上月替松本运的那批生丝..."
张四爷的佛珠"哗啦"掉在桌上。
他抬头时,额头全是细汗:"若雪,叔...叔就是看那价钱实在诱人..."
"我信你。"苏若雪取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角,帕子上绣的并蒂莲蹭了他一脸香粉,"可我得让承砚安心啊。"她从随身的银匣里取出张纸,"这是松本给的价目单,您看看是不是这数?"
张四爷盯着那张纸,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