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顾氏绸庄的苏小姐?"中年妇人认出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顾承砚前日在拍卖行拍的,说是要送她做生辰礼。
苏若雪没戴,只把镯子包在帕子里,塞给了阿菊换消息。
银针下去半刻,老人的咳嗽轻了。
苏若雪又从药箱里取出云南白药:"这是德国进口的,止血化淤最好。"她抬头时,正见陈立仁站在巷口,青布长衫沾着雨痕,手里提着从药铺抓的药包。
"陈主管。"她起身,发梢扫过老人的手背,"令堂这伤得好好养着,我让绸庄的车每日来接王大夫,钱...算我的。"
陈立仁的喉结动了动。
他上周刚替织光会查顾氏的账,看着那些被做假的单据,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此刻见老母亲攥着苏若雪的手,浑浊的眼里有了光,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纺织厂当学徒时,也是这样被老东家的女儿递过一碗热汤。
"苏小姐..."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药箱上的"顾氏"烫金字样,"这...这怎么好意思?"
"都是中国人。"苏若雪替老人理了理被角,"您母亲养您不容易,我们做小辈的,该帮衬。"
她转身时,袖中锦帕滑落。
陈立仁弯腰去捡,看见帕子内侧用金线绣着"同气连枝"四个字——那是顾承砚前日在商会说的话,"民族工业,同气连枝"。
暮色漫进仓库时,青鸟的皮鞋踩碎了满地玻璃渣。
他盯着阴影里的檀木椅,上面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怀表链在胸前晃得人眼晕——正是前日在顾氏绸庄替顾承砚解围的英国经理?
不,那男人开口时,说的是流利的日语:"青鸟先生,让您久等了。"
"你不是通和洋行的经理。"青鸟的手按在腰间,那里别着把勃朗宁。
"我是松本大郎的上司,川岛正雄。"男人摘下金丝眼镜,露出左眼角的刀疤,"织光会?
不过是我们养的狗。
真正要吞掉上海实业的,是大日本帝国的商社。"他指节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封皮印着"华中经济开发计划","顾承砚很聪明,可他不知道,他护着的那些绸庄、铁厂、米行,早被我们列在'接收清单'上了。"
青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垃圾桶里的"周记铁厂破产公告",想起顾氏账户被查封时松本的慌乱——原来织光会不过是替死鬼,真正的对手藏在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