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起身时,檀木柜的铜锁"咔嗒"落回原位。
她低头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袖,忽然轻声道:"上月他请我喝龙井,说'苏小姐总爱喝淡茶'。"她抬眼时,眼底有团火在烧,"可我从小到大,只爱喝浓碧螺春。"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青鸟说林芷兰在李仲衡办公室闻到月桂香那天,正是松本社长五十大寿——十年前他在现代课堂讲过,松本家族每年此日必焚月桂香祭祖先。
院外传来伙计推前门的声响。
顾承砚迅速将账册塞回柜里,锁好时听见苏若雪在身后说:"瑞丰行的老板,是李仲衡的表舅。"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顾承砚站在账房窗前,看阳光穿过雕花木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光斑。
他摸出怀表,秒针走得比心跳还快——申时三刻,该去码头接青鸟说的"新织机"了,可更重要的事,是等月上柳梢时,让李仲衡自己撕开那张"老好人"的皮。
"若雪。"他转身时,眼底的暗潮翻涌成火,"明日酉时,我要在松月楼摆宴。
请李老板,就说......"他勾了勾唇,"就说顾某想跟他商量商量'实业救国'的新章程。"
苏若雪望着他微扬的下颌,忽然想起货轮上青鸟说的那句话:"真正的曙光,是让敌人以为你在陷阱里,其实你握着他们的命门。"此刻顾承砚眼里的光,比那时的月光更亮,亮得她心口发烫——她知道,有些网,该收了。
松月楼的雕花门帘被晚风掀起时,李仲衡正夹起一筷子蟹粉狮子头。
顾承砚盯着他腕间晃动的银袖扣——松本家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与记忆里染坊中那抹银光重叠。
他端起茶盏轻抿,茉莉香片的清甜漫过舌尖,却压不住喉间翻涌的冷意:"李叔总说实业要务实,不知对'曙光行动'的下一步,可有良策?"
银筷"当"地磕在瓷碟边缘。
李仲衡抬头时,眼角的笑纹僵成蛛网:"承砚啊,你总盯着日商的打压不放。"他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我倒觉得,不妨学些变通——松本商社愿意提供低价生丝,咱们签个三年长约,先保住销路......"
"保住销路?"苏若雪端着温酒壶的手顿住,青瓷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