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的耳尖腾地红了,却没抽回手,反而将账本往他跟前推了推:"资料我午前就能备好。"她的指尖扫过"虚假供应链路线"几个字,"就是...得麻烦阿四去趟印刷所,盯着排字师傅别出错。"
"得嘞!"阿四拍着胸脯站起来,粗布衣服蹭得椅背沙沙响,"我这就去!"他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挠着后脑勺压低声音,"顾少,那夜枭...真能信?"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怀表夹层,照片上的朱砂痣硌得他生疼:"信一半。"他望着阿四跑远的背影,又转向刘先生,"您老留在绸庄,盯着账房。
要是有生面孔来问'联合建厂'的事..."他顿了顿,"就说苏小姐正在整理,明日下午三点能看。"
刘先生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狡黠的笑:"明白,得把他们的胃口吊足了。"
日头爬到中天时,顾承砚带着两个伙计出了绸庄。
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竹布长衫,戴顶旧草帽,倒像个收蚕茧的贩子。
泰昌船运的码头在苏州河拐弯处,风里飘着河水的腥气,他站在装卸货的人群里,看伙计把"商会当值表"递给船运的陈老板——表上"七月十五"那栏的名字,早被换成了暗哨张阿妹的表哥。
"顾先生。"陈老板搓着沾了机油的手,声音压得像蚊子,"您要的舱位,我留了最靠里的三号仓。"他指了指河面上漂着的运煤船,"今晚子时,船帮底下有夹层。"
顾承砚点头,目光扫过陈老板身后的装卸工——其中一个正弯腰搬货,后颈有块暗红的胎记——那是王二牛。
他摸出块银元塞过去,指尖在陈老板掌心画了个圈:"辛苦。"
等回到绸庄时,晚霞已经染透了弄堂。
苏若雪坐在前堂的八仙桌旁,面前堆着一摞誊抄好的资料,发梢还沾着墨点。
她抬头时,珍珠簪在暮色里闪了闪:"都备好了。"她翻开最上面的那份,"资金链节点写的是十六铺,实际我在福源钱庄开了个户头,密码是'顾家绸庄光绪三十年的账'。"
顾承砚接过资料,指尖触到她誊抄时洇开的墨迹——那是故意没晾干的,为的是让拿到资料的人相信这是"紧急赶工"的成果。
他望着她眼底的血丝,喉头发紧:"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