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商会走廊飘着龙井茶的香气,却掩不住焦躁的脚步声。
顾承砚刚推开办公室门,老周就捧着茶盘凑过来,茶盏里的水晃出涟漪:"少东家,王理事今早把法租界的宅子退了,说要搬去霞飞路;李老板的黄包车夫说,昨儿后半夜见他往码头跑......"
"知道了。"顾承砚翻开桌上的《申报》,头版还登着周振南捐学生装的照片,墨迹未干。
他望着窗外,看见王理事的黑色轿车正碾过梧桐叶,后车窗露出半只镶翡翠的袖口——那是上周还拍着胸脯说"要和日商争到底"的手。
"少东家。"苏若雪抱着一叠电报进来,发间别着他送的珍珠簪,"影子委员会的人都回了信,有三个说要见您,还有......"她把最上面的电报推过来,是周振南的管家手写的:"老爷染了风寒,近日不便会客。"
顾承砚的拇指划过电报边缘。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露出墙根新贴的告示——那是他让人写的"抵制日货"传单,墨迹被晨露晕开,倒像朵绽开的墨梅。
"备车。"他突然说,把电报收进抽屉最底层,那里还锁着顾氏绸庄的老账册,"去码头看看那三十箱杭罗。"
苏若雪替他拿外套时,手指在他肩背轻轻一按。
这是他们的暗号,意思是"我在"。
顾承砚转身时,看见她耳后那颗小痣,和昨夜在安全屋抄电报时一样,在晨光里泛着淡粉。
"等看完货。"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笑了,"我要在商会宣布件事。"
苏若雪没问是什么。
她替他系好领扣,指尖擦过他喉结:"我信你。"
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商会的陈秘书跑过来,额角沾着汗:"少东家,李老板刚才让人送话,说要把仓库里的日商棉纱......"
顾承砚已经走到楼梯口。
他望着楼下慌乱的人群,想起昨夜信纸上的警告,想起照片里自己的影子——现在那些影子该换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