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不管,我们自己管。"他望着柳婉如管家摸向怀表的手,"从今天起,顾氏绸庄的生丝,只卖给上了'清白榜'的买家。"
散会时已近黄昏,法租界的巡捕敲着梆子沿街而过。
顾承砚刚走到门口,就见张维钧的黑轿车"吱"地刹在面前。
车窗摇下,张维钧的金丝眼镜反着光:"顾少东好手段,把整个商界都绑上你的战车。"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绸,"你就不怕哪天车翻了,连渣都不剩?"
顾承砚倚着车门,望着远处汇丰银行的穹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张先生,我祖父当年在苏州河救过七个落水的丝商。"他摸出怀表,"实业救国不是做生意,是救命。"
张维钧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突然笑了:"你会后悔的。"轿车呼啸而去,带起的风掀翻了顾承砚手中的黑名单,一张纸飘起来,恰好落在路边卖桂花糕的摊子上。
顾承砚蹲下身捡纸,听见摊主和买糕的老妇人说话:"顾少东那榜,我家儿子在码头当搬运工,说上回扣的棉纱,确实是给东洋厂的......"他捏着纸站起身,看见街角有个穿灰布衫的人一闪而过——是苏若雪安排的暗卫,正往码头方向去。
夜渐深时,顾承砚回到绸庄。
染坊的灯还亮着,苏若雪的围兜搭在竹椅上,上面的蓝渍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翻开她留在案头的账本,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陈叔下月初三到重庆,我去会他。"字迹被水晕开了一点,像滴没落下的泪。
他将纸条小心折好,放进檀木匣。
匣中重庆来的文件沙沙作响,像在说某种只有他们听得懂的语言。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打在青瓦上。
重庆的雾比上海沉。
苏若雪裹着藏青棉袍穿过十八梯,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
她摸了摸围兜最里层的玉牌——顾承砚说这是顾老太爷跑丝路时过玉门关的凭证,此刻贴着心口,倒像块烧红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