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礼帽的?"
"我没见过脸!"周明远尖叫着摇头,发梢的汗滴甩在墙上,"每次都是纸条,夹在《申报》第三版右下角...松本说他是'青龙',说等'青龙'计划成了,全上海的厂子都得听日本人的——"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转身抓起周明远的灰布外套,里袋的纸页窸窣作响——是张皱巴巴的上海地图,边角沾着茶渍,红笔圈着"大鑫纱厂荣记铁厂福源米行"几个位置,旁边用铅笔写着"丙线丁线"的小字。
"苏若雪。"他喊了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震颤。
门应声推开,苏若雪抱着账本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
她接过地图只看了一眼,指尖就扣住了边缘:"这些厂子我查过账。
大鑫纱厂的仓库能装三百台织机,荣记铁厂的地窖通着苏州河,福源米行的货船每天跑三次松江——"她抬眼时,眼底亮得惊人,"顾先生,这不是破坏清单,是撤离路线图。"
顾承砚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上个月日商突然高价收购码头仓库,想起松本总在商会会议上"关切"民族工业的"安全转移",想起三天前巡捕房突然以"消防检查"为由封了顾家码头——所有碎片在脑海里轰然拼合。
"他们要的不是摧毁。"他的声音发紧,"是让我们按照他们画好的路线跑,等日军打进来,这些'转移'的设备和技术工人,全得落在日本人手里。"
苏若雪的手按在地图上,指节泛白:"就像东北的兵工厂,说是内迁,结果火车头早被日本人换了轨道。"
顾承砚猛地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三个号码:"陈默之,立刻通知所有厂子,暂停非必要运输。"他盯着地图上的红圈,喉结滚动,"所有撤离路线代号,从今晚开始,丙线改戊三,丁线改己七,对外只说...说我顾承砚迷信,要按黄历挑日子。"
电话那头传来陈默之的应和声。
顾承砚放下听筒时,窗外的更夫正敲过三更。
他转身看向还在发抖的周明远,突然觉得这张哭花的脸陌生得可怕——三天前他还蹲在茶水间,往苏若雪的茶缸里撒桂花糖,说"苏姐泡的茶总少了点甜"。
"带下去。"他对守在门口的手下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找个稳当的大夫,给他娘送两斤软桂花糖。"
苏若雪把地图折好收进袖中,指尖擦过他发颤的手背:"你做得对。"
顾承砚低头看她,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眉梢,像落了层薄雪。
他正要说话,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