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抬头,正撞见他镜片后发亮的眼——像冬夜雪地里突然燃起的篝火,转瞬又被冷雾遮住。
男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喉结滚动:“实业...是该救国。”
酒吧里的留声机换了曲子,《夜来香》的旋律裹着暧昧的英文歌词漫过来。
顾承砚望着男人搭在桌沿的手——指腹有常年握笔的茧,腕骨处有道淡白的疤痕,像被手术刀划的。
他想起苏若雪说过,东京大学的教授常戴这种圆框眼镜,说过“工业是国家的骨骼”。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银光。
顾承砚的余光扫过贴在玻璃上的蝉翼,那是苏若雪特制的微型镜片——她总说“镜面能偷影子”。
他捏紧兜里的糖纸,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有发现”。
“陈干事?”沈佩兰的声音像根针,“发什么呆?”
“想起顾承砚那傻子。”顾承砚扯出个笑,“他今天还跟我说,要查山田大佐的船。说什么‘三日后到英租界的船,装的不是生丝是炸药’。”他低头搅咖啡,勺子在杯底划出刺耳的声响,“您说可笑不可笑?”
男人的怀表突然响了。
他低头看表,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沈小姐,我还有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承砚,“陈干事,顾承砚的话...未必全是疯话。”
门帘再次掀起时,爵士乐的尾音被夜风撕成碎片。
顾承砚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霓虹里,摸出兜里的桂花糖含进嘴里——是苏若雪今早塞的,甜得人眼眶发热。
后巷的黄包车夫正蹲在墙根抽烟。
苏若雪裹着灰布斗篷钻进去,怀里的牛皮纸袋压得肋骨生疼。
她摸出微型镜面上的拓影,月光下,男人的眉眼渐渐清晰——高鼻深目,左眉骨有道细疤,与商会旧档案里“井上健二”的照片分毫不差。
“去顾家绸庄。”她对车夫说,声音裹着冷意,“要最快的路。”
酒吧里,顾承砚望着沈佩兰涂着丹蔻的手抚上自己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