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扣了三下铜环,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靛青夹袄洗得发白,见是他,脸上堆起笑:"顾少东家?
这么晚来是要订绸缎?"
"周掌柜。"顾承砚递上烟盒,"我想跟您谈谈合作。
商会新推的'信用共同体',广源祥要是加入,进货账期能延到三个月。"
周福海的笑僵在脸上,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才接烟:"顾少东家里边请。"
柜台后飘来茶盏轻碰的脆响。
顾承砚刚跨进里间,就见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往怀里塞什么,帽檐压得低,只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下颌。
"这位是?"他挑眉看向周福海。
"账房先生。"周福海喉结滚动,"月底盘账,忙得很。"
鸭舌帽男人没搭话,抓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转身时带翻了算盘。
顾承砚弯腰去捡,瞥见算盘底下压着半张纸条,墨迹未干:"信用共同体断我等财路,须联合十五家商号抵制。"
"顾少东家?"周福海的声音陡然拔高。
顾承砚直起身,将算盘轻轻摆回原处:"周掌柜,合作的事我改日再谈。"
他走出广源祥时,夜风冷得刺骨。
转角处,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十点一刻,该是苏若雪整理完今日账册的时候了。
顾宅的窗纸还亮着光。
苏若雪伏在案前,面前摊着广源祥近三个月的进货单。
她的手指停在九月初七那页,眉头微蹙——这月进的三十匹杭绸,单价竟比市价高了三成。
她慌忙合上账本,抬头时脸上已带了笑:"你回来了?
我正想...广源祥的账..."
"先睡吧。"顾承砚解下围巾搭在她肩上,"明天还要去商会。"
苏若雪望着他转身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