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招商局,调三天前江宁号的乘客名单。"他扯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裹住尸体,"老陈,麻烦您再仔细查查,有没有其他伤口。"
巡捕房的人应了声跑开,苏若雪则蹲下身,开始整理死者随身的物件:半块缺角的怀表,磨秃了的水笔,还有个油布包——她刚解开绳结,顾承砚就看见里面露出半截褪色的蓝布,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
"若雪。"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先收着,回绸缎庄再看。"
江风卷着汽笛声扑过来,顾承砚望着被重新盖上草席的尸体,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李慕白不过是条小狼狗,能下死手杀林德昌的,必定是更狠的角色。
而那张江宁号的船票,说不定就是引他们找到狼窝的线头。
苏若雪将油布包塞进怀里时,有片碎布飘出来。
顾承砚弯腰去捡,却见那布角上绣着朵极小的樱花——和松本洋行女秘书衣领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苏若雪的指尖在林德昌的鞋帮上又顿了顿。
草席下的尸体被江水泡得发胀,青灰色的鞋面皱成一团,可她刚才用指甲轻轻一挑,竟摸到了鞋跟内侧有块凸起——像是用胶水粘死的夹层。
"承砚,"她抬头时睫毛上凝着雾珠,"这鞋跟不对。"
顾承砚立刻蹲下来,掏出怀表的细链挑开鞋跟的线脚。
霉味混着腐腥涌出来,一截拇指大小的黑色磁铁"咔嗒"掉在他掌心。
磁铁表面刻着极细的纹路,凑近了看,竟是朵被揉碎的樱花。
"微型磁铁。"苏若雪的呼吸突然急促,"我在洋行见过,用来藏密件的——"话音未落,顾承砚已用银镊子撬开磁铁缝隙。
一张比指甲盖还小的胶片卷从夹层里滑出,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码头上的巡捕开始收队,老陈用油布裹好尸体抬上板车。
顾承砚捏着胶片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后颈窜起的寒意——林德昌不过是商联会里管账的,怎么会接触到这种密器?
三天前他说要去抓松本洋行掺假棉纱,难不成那是幌子?
"去实验室。"苏若雪突然拽他衣袖,"法租界的福明照相馆,王师傅能显影微缩胶片。"她的指尖还沾着尸体的水锈,却把胶片小心拢在掌心,"现在就去,晚了雨水渗进去,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