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你听好了啊!马上调整航向,往北偏两度!开出去三海里以后,会有渔船打三长两短的信号灯,你就跟着那渔船走!”他眼角余光扫到苏若雪正往兜里塞铜哨呢,这铜哨啊,是码头工人联络用的。
顾承砚又赶忙补充道:“是浅滩区啊!你可千万要记住,水深要是低于三米了,就赶紧抛锚!”
“行嘞!”老周的声音突然就变远了,估计是跑去船舵那边了,“我让阿福盯着水尺!”
然后电台就“滋啦”一声挂断了。
等顾承砚转过身的时候,苏若雪已经把铜哨塞到他手里了。
苏若雪说:“商会的王老大今天早上送了两筐渔获来,那渔船还在三号码头呢。”说完,她又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火柴,“我去把渔船引过来,你呢,就去点油桶。码头西北角堆着十桶桐油呢,点着了的话,火光够他们看上半个小时的热闹。”“不行。”顾承砚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感觉她腕骨上的薄茧硌着自己的掌心,就说道:“你留在这儿跟老周联系,要是电台出了岔子……”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把铜哨塞到她手里,“我去渔船上,你负责点火。”
苏若雪看着他西装下摆被风吹起来的样子,突然伸手拽住他的领带。
他俩离得特别近,近到她都能数清楚他睫毛上沾着的小水珠。
苏若雪说:“顾承砚,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等这批丝绸卖到南洋去,就得陪我去十六铺看霓虹灯的。”说完,她松开手,还把自己的珍珠簪子塞到他西装里面的口袋里,“要是真躲不过去了,就拿这个去当铺换船票。”
顾承砚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从内袋里摸出赵老板给的海关徽章,这徽章和珍珠簪子碰了一下,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顾承砚说:“等看完霓虹灯啊,我要你给我织一匹新的丝绸。”他朝着她笑了笑,眼睛的鱼尾纹里仿佛落着星光,“就给它取名叫‘劫后’。”
这时候,码头上的汽笛突然尖声叫了起来。
顾承砚推开舱门,咸咸湿湿的风带着海腥味一股脑儿地灌进来。
他瞧见苏若雪踮着脚爬上油桶堆,火柴在磷面上擦出的火星,就像落在黑色绸缎上的金粉似的。
“砚哥!”苏若雪转身的时候,头发上插着的竹簪闪了一下,“你跑快点儿!”
就在第一簇火苗蹿起来的那一瞬间,顾承砚已经冲进三号码头了。
渔船的船主老陈在船头蹲着补网呢,瞧见有人跑过来,把网一丢就喊:“顾先生啊?不是说这批渔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