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窗外传来黄包车铃铛清脆的响声。
苏若雪站起来去关窗户,正好瞧见隔壁茶棚里,顾府的车夫老陈蹲在竹椅子上,正跟卖蟹粉小笼的王阿婆唠嗑呢:“您说顾少东家那批龙纹绸啊?我昨天瞅见他往码头搬了二十箱,那箱子上还贴着‘南洋专送’的红签子呢……”
“消息传出去喽。”顾承砚瞅了一眼怀表,七点十五分了。
他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藏青西装,领口的金线领针闪了一下,“我去巡捕房‘报备’货船的信息。若雪啊,你让账房把近三个月的海运单据都整理好,等会儿山本的人来查的时候,要让他们觉得……”他稍微停了一下,“觉得咱们慌得连账本都没锁呢。”
苏若雪冷不丁地拽住他的袖口。
“你可得小心巡捕房的张探长啊。”她的声音低低的,就跟叹息似的,说:“我听阿香讲啊,他昨天在虹口的居酒屋喝到大半夜呢,还和山本的翻译碰杯了。”
顾承砚低下头,瞧见她头发里插着的珍珠簪子。
这簪子啊,是他上个月在旧货摊淘来的,当时就觉得这簪子像她眼睛里的光。
顾承砚就说:“那我得给他看点更有吸引力的东西。”说完,他从西装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轻轻拍到她手心里,还说:“这是给码头装卸工人的‘辛苦钱’。一会儿十点整的时候,会有一艘挂着‘沪渔07’牌子的渔船靠岸,那船的舱底夹层里才是真正的货呢。”
苏若雪捏着支票,一下子就笑了,问道:“你早就把货给调包了?”
顾承砚回答说:“不是货被调包了,是船被调包了。”他一边扣上西装的纽扣,一边说道:“山本的人一直盯着顾氏的‘福顺’号呢,可他们不知道,早在三天前,我就用十箱茶叶跟吴淞口的渔民把船牌给换了。”说完,他转身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加了一句:“记得让老周头在那些装假货的箱子里塞半袋樟脑丸啊,这样山本的人翻货的时候,闻到防虫的味道才会相信。”
到了十点整,十六铺码头的汽笛声呜呜地响,听得人心慌慌的。
顾承砚站在巡捕房二楼的窗户前,看着张探长带着四个巡捕冲到“福顺”号上,铁锹劈开木箱的声音就像爆豆子似的。
在远处呢,“沪渔07”号正随着退潮慢慢离岸,船尾挂着的破渔网下面,露出了一截金灿灿的绸子,这是故意露给那些盯梢的人看的。
这时候,突然有个阴森森的日语声音在顾承砚身后响起来:“顾先生真是好手段啊。”顾承砚一转身,就瞧见山本一郎站在门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