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坟的碎石簌簌落下,月光从劈开的山缝中倾泻而下,将沈逸之的青衫镀上一层银辉。
"观音垂泪当佐忘川花入药,"沈逸之掸了掸袖口灰尘,仿佛方才劈山裂石的并非自己,"笛盟主若想见识真正的李相夷——"他转头看向笛飞声,笑得意味深长,"不妨先替我寻来那株花?"
笛飞声撑着刀柄起身,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李莲花温润的眉眼,忽然想起十年前东海之滨那道惊鸿剑光——那时的李相夷何等意气风发,怎会如现在这般......像个煮药的郎中?
"碧茶之毒?"他嗓音沙哑如刀刮铁锈,"当年你与我交手时......"
"毒已入骨,剑势自然弱了三分。"李莲花摩挲着玉瓶,眼尾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刺目,"说来还要谢笛盟主,若非东海一战经脉尽碎,我也无法换种活法,原来江湖另有一番滋味。"
方多病猛地跳起来:"等等!李相夷不是葬身东海了吗?你、你是说这痨病鬼是......"!
沈逸之嗤笑出声,指尖轻点方多病额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身形骤然欺近笛飞声,"笛盟主自诩武痴,怎连对手中毒都瞧不出?这般胜法——"他压低嗓音如毒蛇吐信,"与窃取有何分别?"
"你!"笛飞声双目赤红,悲风白杨内力轰然炸开,整座墓室地动山摇。然而掌风尚未触及沈逸之衣角,便被一缕游丝般的剑气绞得粉碎。那剑气如影随形,竟逼得他跌坐在石阶之上。
"省省吧。"沈逸之蹲下身,酒葫芦挑起笛飞声下巴,"十年前你与中毒的李相夷战平,如今不过恢复七成功力,想赢我?还差得远呢。"他忽而转头冲李莲花眨眨眼,"乖徒儿,给笛盟主露一手相夷太剑?"
李莲花扶额苦笑:"沈师,我早弃剑了。"
"胡说!上月你切药时使的那招'游龙踏雪',分明是相夷太剑第七式!"沈逸之变戏法似的摸出把锈迹斑斑的软剑,剑穗上金丝缠着的莲花坠子叮咚作响,"接着!"
软剑入手刹那,李莲花浑身一震。蛰伏在经脉中的扬州慢内力如春溪破冰,竟自行流转起来。
他下意识挽了个剑花,剑气扫过之处,石壁上赫然绽开剑痕——正是相夷太剑的起手式"三十六陂春水"!
方多病张着嘴,活像条搁浅的鱼。他曾无数次临摹过四顾门剑谱上的招式,可眼前这随意挥洒的一剑,竟比图谱精妙百倍!
"你真是......李相夷?"他嗓子发紧,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李莲花垂眸收剑:"李相夷葬身东海,如今活着的,只是莲花楼郎中。"他转向沈逸之,目光灼灼,"倒是师父这'昆仑碎'——破碎虚空之境,为何偏要扮作江湖游医?"
沈逸之伸了个懒腰,发间草绳应声而断,白发如瀑垂落腰间:"医者能见人间百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