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突至的午后,苗绣工坊的火塘烧得正旺。阿姐们围坐着赶制一批新订单——给某奢侈品牌做的苗绣丝巾,上面要绣满《本草纲目》里的苗药图谱。"他们要'野性与神秘',"最年长的杨阿婆穿针引线,"我们只绣真实的药草,断肠草的花苞是紫黑色,不是他们要的宝蓝色。"
雨幕里突然闯进来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抱着孩子直往百草堂冲。孩子发着高烧,额头上的温度烫得像块烙铁。陈砚之先用酒精棉擦了听诊器,又从竹篓里抓出把青蒿,在石臼里捣成绿泥。"这是古法退烧的法子,"他边给孩子敷额头边解释,"现在也会配合西药,但老祖宗的智慧不能丢。"
女人攥着医保卡发抖:"这里能刷医保吗?"陈百草从里屋走出来,把一包荆芥塞进她手里:"先治病,钱的事再说。"窗外的雨敲着黛瓦,诊室里的药香混着孩子渐轻的哭声,在潮湿的空气里漫延。林砚看着墙上的价目表——针灸一次60元,比她做一次肩颈按摩便宜一半。
傍晚雨停时,巷子里的蜡染摊又支了起来。外国游客举着相机对着染缸拍,杨阿婆的孙女正把浸好的布捞出来,靛蓝色的水波在她手腕上晃。"这布要晒七天太阳,"小姑娘用流利的英语说,"就像我阿婆说的,药要炮制,人要历练。"她脖子上挂着银质的听诊器吊坠,是银匠铺老师傅特意打的。
林砚在工坊的角落里发现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里面装着杨阿婆年轻时的绣品。最底下压着块褪色的背带,上面绣着株七叶一枝花,针脚里还沾着山里的红泥。"当年我男人打猎摔断腿,就是靠这草药续的命。"杨阿婆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现在绣在丝巾上,倒成了时髦东西。"
夜里的苗岭坊藏着另一副模样。银匠铺的老师傅在月光下锻打银条,说这样打出的银器更有灵性。药食坊的蒸笼还冒着热气,周阿珠在给夜班的护士们准备夜宵——茯苓糕要加蜂蜜,因为熬夜的人肝火旺。陈砚之在整理电子病历,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手边的线装医书,鼠标点击声与翻书声此起彼伏。
林砚坐在青石板上,看外卖员的电动车载着药膳粥穿梭在巷子里。他们的保温箱上贴着苗绣纹样,在CBD的霓虹里划出道绿色的光。手机突然弹出新闻推送——某网红景区因过度商业化被摘牌。她摸出策划案,把"网红打卡地"几个字划掉,改成"生生不息的文化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