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苗医:古籍新生记
一、潮湿的木箱:梅雨季节的第三个礼拜,林深的白大褂袖口始终沾着股霉味。他蹲在省档案馆地下库房的除湿机旁,盯着恒温柜里那只桐木箱子,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眼下的青黑——这是连续第七个通宵。
“小林,这批新收的古籍得赶紧处理。”馆长推门进来时,防静电鞋在地板上擦出细碎声响。老人手里的文件夹边缘发卷,“昨天刚从黔东南山区收来的,其中三本苗医经卷,虫蛀得快成筛子了。”
林深抬头的瞬间,睫毛上的白霜簌簌往下掉。恒温恒湿系统运转的嗡鸣里,他看见桐木箱子缝隙渗出暗黄色粉末,像某种古老的叹息。戴上双层手套掀开箱盖的刹那,霉味混着草药香扑面而来——是黄柏与苦参的气息,混杂着时光腐烂的味道。
最底层那册蓝布封皮的线装书突然碎裂。林深眼睁睁看着虫蛀的书脊在指尖化为齑粉,露出里面泛黄的竹纸,上面朱砂绘制的经络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他赶紧将颤抖的手指悬在半空,鼻尖撞上护目镜内侧的哈气,视野里的经络图突然洇开,像极了奶奶临终前浑浊的瞳孔。
“1987年收的那批也这样。”馆长把保温杯搁在金属台面上,枸杞茶的热气在杯口凝成水珠,“当时没恒温设备,整箱《苗医百毒经》在仓库里捂了三个月,拿出来时纸页都粘成砖了。”
林深的镊子挑起一片卷曲的书页,忽然发现蛀洞边缘有规律的锯齿状。这不是普通虫蛀——每个破洞直径恰好三毫米,边缘泛着铜绿色,倒像是某种腐蚀性液体造成的。他想起上周在苗医博物馆见到的银簪,苗银氧化后也是这种诡异的青绿色。
二、像素里的经络
“图像识别系统准备就绪。”实验室的全息投影亮起时,林深正将古籍残页固定在扫描台上。实习生小陈捧着保温杯凑过来,杯壁印着的卡通苗医娃娃正举着药杵,“林老师,这就是您说的‘活态修复’?”
机械臂的红光在纸页上游走,发出蜂鸣。林深盯着屏幕上逐渐成形的经络图,突然按住暂停键:“这里不对劲。”
屏幕上的督脉走势呈波浪状,而传统苗医图谱里,这条贯穿脊柱的经络应当是直线。他调出1973年出版的《苗医经络考》对比,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调出二十组不同版本的古籍扫描件。当所有督脉图在全息投影中重叠时,唯有新修复的这本呈现出奇异的弧度。
“会不会是虫蛀造成的变形?”小陈转动旋钮,将局部放大至百倍。像素块组成的图案里,某段曲线边缘有规律的暗纹,像是用朱砂重复描摹过三次。林深忽然想起博物馆里那尊青铜药罐,罐底的缠枝纹也是这种螺旋递进的笔法——那是明代苗医特有的“九转还魂”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