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滩的阴影如同噬人的巨口,将何济三人的身影彻底吞没。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江水的腥气,刮过嶙峋怪石,发出呜咽般的怪响。何济几乎是被苏明雪和林青萝架着前行,每一步都牵扯着脏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眉心血纹的金红光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如同濒死的星辰。身后那股如跗骨之蛆的阴冷气息,虽被暂时甩开一段距离,却如同悬在颈后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扑上。
“济哥哥…坚持住…”林青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喘息,单薄的肩胛在颠簸中传来阵阵刺痛,她却咬紧牙关,将何济的手臂紧紧环在自己颈后,用自己娇小的身躯分担着他大半的重量。
苏明雪沉默不语,清冷的侧脸在昏暗的星光下绷得紧紧的,一手扶着何济,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那柄冰封的剑柄上,指尖传来的寒意是她此刻唯一的镇静剂。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崎岖黑暗的道路,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咳…没事…”何济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嘴角又溢出一丝金红的血沫。他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林青萝苍白却写满担忧的小脸,嘴角努力地向上扯动,试图挤出那惯有的痞笑,却因痛苦而显得扭曲,“小爷…命硬着呢…这点路…就当…活动筋骨…倒是你…这小肩膀…可别被小爷…压坏了…回头…那朵大桃花…画在哪儿好…” 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温热的《医蛊经》生气,极其轻柔地拂过她肩胛绷带边缘的肌肤,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鸟。
林青萝被他这带着痛楚的调笑弄得又羞又急,苍白的脸颊飞起两抹红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画花…济哥哥你再胡说…我…我就不扶你了!” 话虽如此,环着他脖颈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自己微薄的力量全部渡给他。少女的嗔怪与关切,在这亡命奔逃的寒夜,成了最暖的慰藉。
苏明雪冷眼旁观,心中莫名有些烦躁,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有力气调笑,不如省点力气赶路!那东西随时可能追上来!” 她扶着何济的手微微用力,加快了脚步。
何济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力道和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恼?他偏过头,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向苏明雪冰雕玉琢般的侧脸,眉梢微挑,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戏谑:“苏大小姐…这是…吃醋了?放心…小爷肩膀宽…够你们两个…一人画一朵…保管…苏大小姐那朵…最大最冰…跟你的剑一样…”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闭嘴!”苏明雪雪白的脸颊瞬间染上薄怒的红霞,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手下意识地想松开,却又怕他摔倒,只能咬着唇,别过脸去,耳根却悄悄红了。这无赖…伤成这样,嘴巴还是这么欠!
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当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三人终于踉跄着走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乱石滩,眼前是一条还算平坦的官道。晨曦微露,驱散了部分寒意,也暂时驱散了身后那如影随形的阴冷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