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楼领兵进城后,先是绕着四方城门转了一圈。
临海县规模较之云华县差不多,不算小县。
城中杂草丛生,屋舍多是低矮的木屋,杂乱无序,至少六成以上已经破败不堪,整座县城死气沉沉。
四面城墙因为年久失修,多有破损坍塌,高度只有不到三丈,防御效果对军队而言形同虚设。
“让士兵围绕城墙扎营,守住城门与城墙破口,夜晚加强巡逻,从今天开始,对出入人口实施严格排查。”
临海县距离出龙港也就两百里,每年都有一些海盗沿着金河逆流而上劫杀沿岸百姓,金河对岸的群山背后,便是陀夷势力范围,一些陀夷人也会翻过高山,过来这边掳掠人口。
谁也不知道临海县中是否隐藏着海盗与陀夷的奸细,一些周人为了利益,也会与这些势力暗中勾结,从中分一杯羹。
大军进城后,士兵们在各自军官的安排下,规规矩矩扎营,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
这一幕使得百姓们稍稍放下戒心,一些胆子大些的人已经走出屋舍,好奇地打量起破夜军来。
临海县的百姓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些柔弱妇孺,这些人里大多衣衫破旧,肤色蜡黄,骨瘦如柴,像是一层人皮就那么套在骨架上,走起路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
“梅县令,临海县看起来规模不小,何故衰败至此?”
沈白楼来到梅听涛的跟前,指着城中不成人形的百姓,好奇问道。
亲眼目睹了破夜军的军纪严明,梅县令对眼前这位年轻将领更加敬重起来,他一脸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将军不如移步县衙小歇,再听我娓娓道来。”
“张栋,带你的精锐营去城外守好战船,余者扎营后,原地生火造饭。”
沈白楼吩咐一声,领着十数位将官在梅县令的带路下,朝县衙行去。
看着蛛网横生,破破烂烂的县衙,众人都是满头黑线。
“你们快去为诸位大人准备晚食!”
梅县令打发走了一众下属,旋即一脸讨好望向沈白楼等人,侧身道:“请。”
入了县衙后院,院子还算开阔。
待众人坐定,下人端上热茶,梅县令这才开口道:“将军想知道什么?只管发问,下官定知无不言!”
“先去将临海县黄册与鱼鳞册取来。”
黄册是记录地方人口详情的文书,而鱼鳞册则是房屋、山林、池塘、田地等资源的总册。
不多时,梅县令便派人取来大量文册,堆放在沈白楼身旁的茶桌上。
挑挑拣拣,沈白楼边粗略看着,边开口询问道:“临海县依山傍水,物产丰富,为何城中百姓却是一副长期吃不饱饭的样子?”
“大人有所不知,这两年皇朝动荡,府城尚且自顾不暇,又岂会在乎临海县百姓死活?失去朝廷庇佑,陀夷、海贼屡屡成祸,而朝廷为了抵御红蛮,税负连年增加,百姓实在没了活路,许多人不惜跨过金河,跑去陀夷地界,躲入大山深处做了逃户。”
梅县令长叹一声:“便是没有离去的,也是卖田卖地,才能勉强支撑到今年,现如今城中大部分壮丁失了田地,都去卖身给地主做了佃农,故此城中只余下一些不事生产的老弱妇孺。”
“附近山地、池塘都被地主垄断做了私产,偷猎砍柴,动辄会被巡山人索巨额赔偿,为了抵御陀夷、海贼,下官散尽家财才拉扯起不到三百人用以城防,再往后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实不相瞒,今日若是将军不来,下官只能将城池让与一股义匪,以此换取全城百姓不被异族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