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猛地伸出手掌,任由冰冷的、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掌心,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五指倏然收紧,将那冰冷湿透的雨水狠狠攥住,仿佛要捏碎这无情的天地,又仿佛要将这刺骨的寒意化作胸中那团燃烧了太久、压抑得太久的复仇烈焰的燃料!
暴雨,冲刷着草原,洗去尘埃,也预示着,一场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的风暴,即将在契丹权力的核心——王庭的上空,轰然炸响!
暴雨如注,整个乃蛮部营地都笼罩在一片水汽蒸腾的灰白之中。顾远并未立刻返回温暖的毡包,而是大步流星走向营地中专门设立、由心腹严密把守的鹰房。
鹰房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点着几盏防风油灯,橘黄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墙上挂着的各式鹰具和栖息架上几头神骏非凡的海东青。雨水敲打顶棚的声音密集如鼓点。
顾远脱下湿透的外袍,露出里面紧身的劲装。他走到案前,早有侍奉鹰奴的可靠心腹备好了特制的薄羊皮卷和防水的墨汁。他的神情专注而冷峻,笔走龙蛇,字迹在微光下依旧遒劲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
第一封鹰书,目标直指契丹王庭。收信人——耶律德光。
内容简洁而关键:“德光兄钧鉴:父母家小已安顿,托娅贤淑,诸事顺遂。弟心甚慰。然建国大业迫在眉睫,滑辖余孽暗流汹涌,不可不察。弟决意即刻动身,星夜兼程,预计下月奔赴王庭,再与兄及大汗共商大计,厘定未来所需诸般事宜。鹰书至日,弟已在途中。顾远顿首。”
第二封鹰书,目标同样是王庭,但收信人变成了——耶律阿保机。
这一封措辞更为恭敬,也透露出更深层次的谋划:“大汗天威在上:臣顾远叩首。家眷已妥善安置,返辽东故土,托娅夫人聪慧,助臣打理乃蛮,初见成效。臣感念天恩,无以为报。唯念大汗建国伟业,千秋之功,滑哥、辖底等守旧之辈恐不甘雌伏,暗中掣肘。臣忧心如焚,不敢耽于私乐,决意即刻启程回返王庭,再聆圣训,为大汗廓清寰宇、鼎定乾坤效犬马之劳!所需之物,臣已另作安排,不日将秘密运抵。臣顾远,万死以报!”
两封鹰书,一明一暗,一示亲近一表忠诚,将他的“急切”与“忠心”表露无遗,却又巧妙地隐藏了真正的杀机和后续安排。尤其是给阿保机的信,将“滑哥、辖底”直接点出,既是提醒,也是试探,更是在阿保机心中埋下对守旧派更深戒备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