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身后,五毒教中一个精瘦汉子眼中凶光一闪,手已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缠着的软鞭之上。北斗七子中的王畅也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扫过辕门两侧那些如林的长戟。
顾远却只是轻轻一抖缰绳,赤红战马向前踱了两步。他并未下马,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顾某在此,有劳将军引路。一切,依晋王规矩。”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抬手随意向后一挥,身后那三千混杂着凶悍草莽与精锐卫兵的队伍,竟无一人喧哗质疑,如同退潮般,沉默而迅捷地开始向辕门一侧指定的空地移动,显出极高的令行禁止。
那晋军校尉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随即侧身肃手:“特勤,请!”
顾远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他解下大氅,随手抛给身后的赤磷卫头领。靛青色的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李鹤、王畅等北斗五子,毒蛇九子中的金银黑三人,以及赤磷卫两名最剽悍的统领,共十人,紧随其后。十一道身影,迎着晋军阵列中投来的无数道审视、警惕、甚至隐含敌意的目光,坦然步入了那座壁垒森严的晋王大营。风沙被隔绝在辕门之外,营内只剩下旗帜在风中抖动发出的沉闷声响,以及无数甲片随着呼吸微微摩擦的细碎金属声,汇聚成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晋王中军大帐,阔大得如同殿宇。帐顶高耸,数根粗大的原木支柱撑起巨大的穹顶,上面蒙着厚实的深色牛皮,隔绝了外界的风沙与大部分天光,使得帐内光线略显幽暗,更添几分肃杀威严之气。帐内地面铺着整张的熊罴皮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东西两侧,数十名晋军将校顶盔掼甲,按剑肃立,如同两排沉默的钢铁雕像,目光如实质般钉在踏入帐中的顾远一行人身上。
大帐深处,数级铺着虎皮的木阶之上,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后,端坐着晋王李存勖。他年岁比顾远略大,不过二十出头,面容英挺,鼻梁高直,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正微微眯起,打量着一步步走来的顾远。他并未着正式的王袍,只穿了一身玄色金线滚边的箭袖常服,腰间束着玉带,佩着一柄古朴长剑,姿态看似随意地倚靠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王座中,但那股久居人上、执掌生杀大权的无形威压,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整个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