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看着儿子这副窝囊样,胸中邪火更炽。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滚!都给朕滚出去!看着就烦!”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龙床帷幔深处,那里影影绰绰,一个仅着轻薄纱衣、曲线玲珑的身影正无声侍立着——那是他新近强召入宫“侍疾”的儿媳,朱友珪的正妃张氏。
宫女太监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朱友珪也狼狈地起身,低垂着头,脚步虚浮地向外退。临到殿门口,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瞥了一眼。隔着晃动的珠帘,他模糊地看到父亲那只枯槁、布满老人斑的手,正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不容抗拒的力道,伸向帷幔后那雪白细腻的臂膀…
“轰!”朱友珪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屈辱、恐惧、憎恨、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扭回头,踉跄着冲出了寝殿,殿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一切。他扶着冰冷的宫墙,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声的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地涌出。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父皇…他心中一个声音在凄厉地尖叫,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与此同时:石洲城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更喧闹些。城门口挑担的货郎吆喝声格外响亮,街边新支起的馄饨摊热气腾腾,白雾混着香气直往上窜。布庄、粮行、铁匠铺子,门板早早卸下,伙计们忙碌地进出,脸上虽无多少喜色,却也没有乱世常见的愁苦麻木。街道清扫得颇为干净,巡逻的兵丁甲胄鲜明,步伐整齐,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街面,倒真显出几分太平年景的气象来。
这“太平”,是顾公子带来的。石洲的百姓们私下里都这么传。
“啧,谁能想到呢?”茶棚里,一个穿着半旧棉袍的老者啜了口粗茶,咂摸着嘴,压低声音对同桌的人说,“去年这时候,还是乔太公…那真是阎王脸!收租子能刮下你三层皮!盐价?嘿,恨不得让你舔石头!”
“谁说不是!”旁边一个精瘦的汉子接口,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那会儿,听说晋王的人马要来,乔太公那叫一个疯!强征粮草,抓丁拉夫,城墙上堆满了滚木礌石,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生怕那阎王爷一发狠,先把咱们填了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