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整整一个下午,冷汗顺着青筋滴淌下来,滴答,滴答,他静静地数着,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已戛然而止,只有这莫名其妙的汗还在流动。
每隔一盏茶的时辰,就能听到这熟悉而令人厌恶的滴答声。
这是恐惧么?他从不否认自己的恐惧,无知者无畏,无畏者也大都无知。
懂得怕了,是好事。
一个人只有敢于承认恐惧的时候,才能够真正做好准备去面对。
桌子上的烛火早已熄了,他一个人沉浸在黑暗中,想他所想,忧他所忧,筹谋他所筹谋。
直到,一更天的梆子响起来。
一更天了,该来的人已快来了,他该出去了。
他的手这才从紧压着的筛盅上面挪开,扣在盅下的骰子已经被震成了粉末,所幸,没有人再会知道第四十次到底是大还是小。
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已不必再知道,不重要的东西又何必再想。
与其成事在天,不如谋事在人。
……
庭院中,熙熙攘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接踵而至的拜客与随礼在他的眼中,不过如院中古树上的一片叶子,春发秋落,渺小而平凡,了然无趣。
这些俗人与俗事,自有人打理。
他看了看不远处,不远处的人也朝他点了点头,那是李管家有条不紊地招呼着宾客。
只要有李管家在,所有的繁文缛节都能被处理得很妥当,不必去浪费他的时间。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平凡的叶子,他也总是能透过这平凡的人群一眼就看到重要的客人。
此时踏进门的,是一个拿着烟袋子的虬髯老者和一个满目桀骜的布衣少年。
李管家回头看了看黄金屋,看到他凝神沉思的样子,便识趣地退远了些。
毕竟有些人,还是要主人亲自接待才好。
“一言堂?”布衣少年踏进宅院看到正厅上高悬着的牌匾,似是有些忿忿不平,“好狂妄的名字。”
顾名思义,一言堂,在黄金屋的地盘上,只有他说话的份。
“无问,不可多言。”
说话的是虬髯老人,老人的面色祥和,眼中始终闪烁着微微笑意,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是那样凌厉而决绝,只要他的话说出来,旁的人就不能不守他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