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全看到那病床上的惨案时,格拉德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生命不过就是一些粗制纤维,各种各样的血浆肉块,即便凄厉,即便悲惨,哪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面前的维斯,或许说已经不是维斯了,那是一只萎缩的龙,它有着漆黑的翅膀与鳞片,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团,四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长管,正不断地向外迸出血液来。鲜红的血液与雪白的床单,龙漆黑而冰凉的甲片,一切都是那样触目惊心,比他所能想象到的还要更加惨烈。
格拉德想到自己被灌入药剂的频率,不难想象这背后是多么庞大的输血量。
他捂住嘴唇,觉得喉头一紧,下意识地干呕起来。
瑟茜见怪不怪,很快拉回帷幕:“都说过了,他不能见你。”
“……”格拉德擦了擦唇角,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要怎么做?”
“他要是不愿意救你,马上就能活蹦乱跳。”瑟茜平静道,“不过他倒是愿意为你变成干尸就对了。”
“……”
格拉德咬一下嘴唇,勉强稳住身形,面无表情:“我问的是怎么让我活下去。”
“……”
瑟茜冷笑一下,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她几步来到他面前,高高扬起手来,要往他面上抽去。但是在空中生硬地停留片刻,她还是收回了手来,草草擦拭几下,回答道:“只有利维坦有办法。”
“他的办法是什么?”
这样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瑟茜冷哼一声,几乎有些神经质地来回擦拭自己的手心,随后回答道:“要是我知道,还会叫你去找他吗?”
她甩开了一直擦拭手心的白布,俯身似乎是在调试帷幕后点滴的频率。一想到那看似无害的白色屏障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格拉德就忍不住作呕,那种虫子聚集仿佛在啃食自己皮肉的错觉又一次涌现出来,喉头与心脏都传来了恶心感,而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减。
“把他放出来吧。”格拉德说。
“什么?”
“我说,放他出来吧。”格拉德重复道,“我不需要这些。”
瑟茜偏过头来,几乎是从鼻腔里嗤笑一声。海藻般顺滑的头发披落下来,她冰蓝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几乎怜悯的神情:“你不需要?只是你以为自己不需要而已。”
她淡淡地说,随后转过身开始翻动雪白的报告单。一张一张哗啦啦地作响,她似乎是有意要叫他听见。而翻动了不知道多久,她摊开最后几张,摆在他面前。
“如果没有这些药水,你将要承受十倍百倍的痛楚。”瑟茜轻轻挑眉,“要知道没人能在‘白色污染’中活下来……尼伯龙根中的一切也并不会帮助你……”
“我不需要。”格拉德冷淡地说,“就算是这样,我所要承受的一切,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所作所为,只会为我徒增负担……”格拉德说,“这样的举动除了让我困扰之外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