畼城之外,风向陡转。
先前那股夹杂着泥土与草根腐烂气息的微风,此刻竟被一股浓烈得近乎霸道的肉脂香气彻底吞噬。
数以千计的灾民,原本正有气无力地在魏军的粥棚前挪动着脚步,此刻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他们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齐刷刷地望向一里开外那片黑压压的秦军营地。
“是……是肉!是熬烂了的肉脂香!”一个骨瘦如柴、颧骨高耸的汉子眼珠子瞬间赤红,嘴里不受控制地喃喃自语。
“老天爷!俺这辈子……就没闻过这等香气!”
“秦人……秦人在熬肉粥?”
人群的骚动,从窃窃私语迅速演变为难以抑制的渴望。魏军粥棚里那锅清可见底的米汤,在浓郁的肉香面前,瞬间变得寡淡无味。
终于,一个胆大的少年再也按捺不住,扔掉手中豁了个口的陶碗,“哐当”一声脆响,连滚带爬地朝着秦军大营的方向疯冲而去。
一人动,则百人随。
“呼啦”一下,原本还算有序的魏军粥场瞬间溃堤。成百上千的灾民,涌向那片散发着香气的黑色营地。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负责施粥的魏军士卒大惊失色,试图去阻拦,却如何能挡住这股狂潮?
转瞬之间,他们便被冲得东倒西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将军布下的“仁义之阵”,在对方更胜一筹的“仁义”面前,土崩瓦解。
城楼之上,唐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张素来坚毅的脸庞已然铁青。
“好一个李斯!”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胸口剧烈起伏,带着被阳谋碾压后的屈辱与震怒。
他输了。在第一回合的交锋中,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对方根本不屑于在道义的细枝末节上纠缠,而是直接用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掀了桌子!
比仁义?好,那就比谁给的好处更多,比谁的本钱更厚!
唐雎心中迅速盘算,一颗心直沉谷底。他知道,魏国跟不了,在魏国,肉食乃是贵族与正卒才能常享的珍馐。寻常黔首,一年到头也难见半点荤腥。
秦军竟以肉糜煮粥,以精贵的白面烙饼,这已经不是施粥,这是在烧金!一釜肉糜粥的靡费,足以换取十数石粟米,足够一户农人嚼用大半年!国力早已衰弱至此的魏国,如何能与虎狼之秦比拼这等豪奢?
孔斌先生的阳谋,竟被对方用更高级、更不讲道理的阳谋,如此轻易地破解了!
“将军,我等……”身旁的副将面如死灰,话语中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