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阁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赵明烛迅速吹灭蜡烛,在黑暗中,三人看见门缝下渗入的月光被什么液体染成了蓝色。陈砚秋俯身嗅了嗅——是混着松烟墨的蟾酥,这种司天监用来清洗浑天仪的溶剂,此刻正被人泼洒在走廊上。
"《黜落录》在移动。"薛冰蟾的耳语带着金属震颤。陈砚秋低头看见摊开的书页正在无风自动,那些记录黜落者的文字如蚂蚁般爬行重组,最终在空白处拼出新内容:三百六十名现任官员的科举名次与真实才学评定,半数以上标注着"才不配位"。
铁匣中的青铜钉突然共振。随着高频震颤,匣底的黑血浮起无数细小的文字——全是历代状元试卷上的批语,但被刻意隐去的后半句此刻清晰可见:"文采斐然,然心术不正策论精当,惜非世族"...
脚步声停在门外。陈砚秋看见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铜光,急忙将《黜落录》塞入怀中。书册接触体温的刹那,内页所有矾水字迹突然发烫,烫得他胸口皮肤浮现出整页文字——正是当年父亲失踪前最后修订的《科举防弊十策》。
门开时月光如瀑。韩似道手持鎏金烛台站在光晕里,烛火照见他官袍下摆沾着的靛蓝色墨渍。他的目光扫过空铁匣,突然轻笑:"找齐十二枚钉子的人,能看到景佑四年春的全部真相。"
薛冰蟾的手甲突然射出钢针。韩似道不躲不闪,钢针穿透他的衣袖钉在书架上——针尾缠着的丝线正是墨池底打捞出的靛蓝文气。这缕细线此刻绷得笔直,另一端正连向架阁库顶层的某个樟木箱。
"苏子美的箱子。"韩似道的烛台照亮箱盖上的血指印,"当年他流放前夜,在这里用朱砂写了整夜的《吊黜落赋》。"
陈砚秋怀中的《黜落录》突然剧烈震动。书页自行翻到末章,空白处浮现出用血写的跋文——正是苏舜钦的笔迹:"予观历代取士之弊,未有如本朝之酷者也。今录三百六十人冤情,藏于..."后面的文字被虫蛀得模糊不清。
赵明烛的银簪突然飞向窗口。簪尖刺穿窗纸的刹那,外面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有人把架阁库临水的后窗当成了投递口。陈砚秋扑到窗前时,只见墨池水面泛着涟漪,池底隐约有青铜光泽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