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蟾已经拆开璇玑匣。齿轮与铜片在她指间翻飞,转眼拼成副精巧的水听器(宋代海军用的声呐装置)。当她将铜管贴在舱壁时,管口传来清晰的锉刀声——金人细作正在试图磨穿船底的铁网(防贝类附着用)。
"来不及转移活字了。"陈砚秋突然拔出短刀,刀尖抵住樟木匣的锁扣。
卷须蕃商却按住他的手:"用这个。"
他从腰间解下个鲨鱼皮囊,倒出十二枚黑曜石雕的印章。这是南海岛民用来标记渔网的符印,每枚印章底部都刻着《易经》卦象。当蕃商将印章按在舱板上排列成阵时,黑石表面竟渗出细密的水珠,在木板上自动流淌成黄河故道的形状。
"蕃商的'海祭'秘术。"他取来胡椒袋,将黑石印章裹入其中,"当年妈祖显灵救过的商船,都用此法避祸。"
底舱突然传来木头开裂的脆响。
陈砚秋扑向声源处,发现舱板接缝已经渗出水线。薛冰蟾的银簪插入缝隙,挑出团带着腥味的藻类——这不是普通的海藻,而是只生长在黄河入海口的"卦草",叶片天然长成八卦形状。
"黄河文祭的草......"
话音未落,整艘福船突然倾斜。底舱涌入的海水瞬间没到脚踝,陈砚秋怀中的樟木匣浮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浸泡过苦蘖酒的活字遇水后,竟在木匣表面蚀刻出清晰的纹路——是张完整的东南沿海藏书洞分布图。
"弃舱!"
卷须蕃商拽着他们冲向舷梯。陈砚秋最后回望底舱,看到海水已经漫过黑石印章组成的卦阵。那些印章在涡流中自行旋转,将胡椒袋撕开,黑色的粉末融入海水,竟让汹涌的浪头在瞬间平静下来。
甲板上的景象更令人窒息。
三艘金军爪船像水蜈蚣般缠住福船,女真水兵正用铁钩攀附船舷。蒲家的阿拉伯水手们手持弯刀守在桅杆旁,而船首像上那尊妈祖雕像的眼睛——两颗南洋珍珠——正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血色。
"抛货!"
随着老船主的吼声,水手们将成筐的瓷器抛向爪船。但这些不是普通货物——每件瓷器内壁都用矾水写着《武经总要》的片段,遇水即显。当瓷筐砸中爪船甲板时,飞溅的碎片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斑,竟让女真士兵纷纷捂眼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