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髓瓮。"孟九皋的竹杖搅动瓮中物,杖尖带起丝丝缕缕的血管状物,"他们在用落第者的怨气养碑。"
陈砚秋的残印突然裂开。印匣夹层掉出七枚铜活字,自动嵌入《圣谕碑》的孔洞。碑面顿时浮现出光斑,组成临安皇城的轮廓——光斑最亮处是秘书省,屋顶瓦片排列成"同文枢密"四字。
一阵机括声响。碑林中央裂开个方形地穴,石阶上布满黏腻的黑色物质。许慎柔的茶枝刚触及台阶,枝头白花立刻枯萎——那黑色物质竟是混着磁粉的血浆,干涸后形成了《广韵》反切注音纹路。
地穴深处传来水声。
众人下行三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地下溶洞中矗立着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面都阴刻着本届科举的试题。柱间悬挂三百六十张人皮,皮上用金线绣着完整的《五经正义》。最骇人的是中央水潭:潭面漂浮着七具尸体,每具尸身的皮肤都被拓印成考卷样式,而潭底沉着块巨大的磁石,石面刻满本届考官的名讳。
"墨池地脉。"孟九皋的竹杖插入潭水。杖底石犀残片激起漩涡,水底磁石上浮现出韩似道的朱批:"丙戌科进士,尽诛。"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解体。零件飞向青铜柱,在柱面拼出《活字禁约》全文。许慎柔撕开药布,眼窝里的茶枝疯狂生长,在洞顶结成《太医局铜人经络图》——但所有穴位都标注着科场案死者的名字。
水潭开始沸腾。
七具浮尸突然直立,皮肤上的考卷文字脱落,在空中重组为《元佑党人碑》的新版本——这次被凿去的名字全是本届考官。陈砚秋后颈的刺字全部离体,与浮尸文字融合成篇血书,标题赫然是《崇宁科举罪言录》。
"碑下有碑。"孟九皋的竹杖击向潭底。磁石碎裂的刹那,整个溶洞剧烈摇晃——地下三丈处露出块汉白玉残碑,碑文竟是《孟子》"民为贵"章,但每个字都反着刻在碑心。
许慎柔的茶枝突然刺入白玉碑。碑面渗出乳白色液体,遇空气凝成三百六十枚活字——全是瘦金体的反文。薛冰蟾的冰刃划过碑侧,带起的石屑在空中组成《同文种》的终极秘术:人皮为纸,骨血为墨,江山为碑。
地面上的碑林突然坍塌。十二块石碑沉入地穴,在众人头顶拼成完整的《元佑党人碑》——这次所有被凿去的名字都以血影浮现,而碑额处多了一行小字:"崇宁三年五月重刻"。
陈砚秋的残印终于彻底碎裂。印匣里飘出张桑皮纸,纸上是用磁粉写的密信:"活字已成,江山当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