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叶上的血丝彻底消退时,相国寺的晨钟余韵突然变调。那钟声里混进了某种非金非木的异响,像是无数人在同时磨牙。陈砚秋手中的银印突然变得滚烫,"寒门初啼"四字烙进贝叶,叶面顿时浮起密密麻麻的凸点——细看竟是三百个微型手掌印,每个掌心都刻着"同文"二字。
"阿鼻印。"
孟九皋的声音从碑亭顶上传来。这个总穿着褪色襕衫的老儒生,此刻倒悬在檐角,白发垂落如瀑,发丝间缠着七枚青铜钱——钱文不是寻常的"元丰通宝",而是"饿鬼道"三字。他翻身落地时,陈砚秋才注意到其腰间悬着个骷髅头,天灵盖上阴刻着《诸病源候论》的"魇死"篇全文。
薛冰蟾的断弦突然绷直。弦丝指向孟九皋的右手——那枯瘦的食指正滴着黑血,在地面画出个首尾相衔的蛇形图案。当最后一滴血落下时,功德碑的碎块突然跳起,拼成《周易》的"坎为水"卦象,而卦爻间渗出带着檀香味的脓血。
"藏传密宗的业力诅咒。"孟九皋的骷髅头突然开口,下颌骨张合间掉出几粒青稞,"《宋会要》记载,淳化二年禁过这种邪术。"
许慎柔的转轮藏模型自动分解。零件在空中重组成曼荼罗图,中心位置正好卡住那片带掌印的贝叶。当晨光穿过青金石独眼照射其上时,三百个掌印突然开始蠕动——每个"同文"二字里都爬出条赤红蜈蚣,背上负着《论语》单字。
陈砚秋的银印突然自行飞起。印纽獬豸咬住孟九皋的青铜钱,钱文"饿鬼道"三字顿时化作飞灰,露出底下用茶末拼成的"韩"字。那些蜈蚣见状疯狂扭动,竟在空中拼出《孟子·尽心》的片段:"尽其心者,知其性也"——而"性"字始终无法成形,不断在"性"与"姓"之间变幻。
"看贝叶背面。"
孟九鹤的骷髅头突然滚到陈砚秋脚边。下颌骨开合间,吐出一团用头发缠着的磁石。当磁石靠近贝叶时,叶背浮现出密宗的双身佛图案——但本该是慈悲相的面容,却被替换成了韩似道的五官!更骇人的是佛像手中握的不是法器,而是半截举子的脊椎骨,骨节上刻着礼部春闱的考题。
薛冰蟾的琵琶无弦自震。木箱共鸣声中,碑亭的楹联突然燃烧,火焰里浮现出三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三百举子被锁在转轮藏内,韩似道的心腹用烧红的《金刚经》雕版烙他们后背——每个烙印都是阿鼻印的变体,而惨叫时呼出的白气全被吸入贝叶经的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