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珩扶云鸾下车时,云鸾藏在袖中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直到阿采前来扶住她的手臂,她才觉得好了一些。
她不敢看沈之珩,但也知道他此时必定是面色如常。
楚淮迎了上来,正想对自家公子说些什么,没想到公子竟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了。
楚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了一眼云鸾。
这一看就发觉四小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目光中似乎含泪,被阿采扶着,仿佛摇摇欲坠。
阿采有些担忧,摸了摸她冰凉的手,问:“姐姐,你怎么了?”
云鸾强打精神,道:“没事,方才有些晕车,腹中有些难受,把帷帽拿来。”
云鸾跟着众人到了营垒之上。
远处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军队和无数帐篷,青山翠谷,战马欢实,士兵们坐在上边正在操练,英姿飒爽,喊声震天。
薛家军虽驻扎在城外,但薛晗因要养伤,肃州的官吏便将附近的一处别庄让给了他,每日派医师前来问诊煎药,故而这庄子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药味儿。
庄子的风景甚好,墙外生着野山樱和修竹,院内栽种着一些品种较为名贵的花木,逢春时节,花儿开的热闹芬芳,落了满地的花瓣。
一行人走进庄子,还未近前,薛老将军就带着手下的副将迎了上来,众人见礼,寒暄几句,薛老将军瞧见沈之珩身后跟了个头戴帷帽的姑娘,打量了半天,才道:“这位……便是那位沈四小姐吧?”
“正是舍妹。”沈之珩微微一笑,转身看向云鸾,道:“阿鸾,这是薛老将军。”
有旁的人在,云鸾很快便收敛起了自己的那些情绪,撩开纱幕,大大方方地见礼。
“晚辈见过将军。”
薛起林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见她生的聪慧灵动,捋须而笑,眼中闪着赞赏的光芒。
“免了免了,说起来还要感谢姑娘高义,当日若非姑娘舍身相护,明远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小姑娘那句‘南境防线不能没有薛晗’,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让老夫这个征战半生的老将都为之动容。姑娘明知凶险,却仍叫秦统领先救明远,这份舍生取义的气节,这份为国惜才的胸襟,不仅让薛家军上下铭记于心,更令老夫深感敬佩。”
“是啊是啊,姑娘高义,此等恩情,薛家军皆不敢忘。”周围的将领也随声附和,“请姑娘受我等一礼!”说着就要朝她拜下。
云鸾一时有些吃惊,又不敢受这礼,下意识求助般望向沈之珩。
沈之珩在一旁含笑注视着她,道了一声:“妹妹受了吧。”
说是叫她受这礼,她也不敢全受,侧了身子与众将对拜,“不瞒诸位,实在是薛萧小将军救我在先,我不过是投桃报李,不敢当。”
众人哈哈大笑,这才拥簇着两人进了花厅。
薛起林引着沈之珩和云鸾往薛晗的厢房走去,还未近前,就听见房内忽然传来一声娇俏的轻斥,“哥哥!你昏了头不成,人家是沈相的妹妹,哪能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你快回来,不然我就告诉爹了!”
一行人脚步微顿,薛起林哈哈一笑,道:“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和女儿在斗嘴,让公子见……”
薛起林话还未说完,就听那声音就到了门前,紧接着,那厢房的门被人用力从里拉开,薛晗过于苍白的脸便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未站定,一个身穿明黄衣衫的小姑娘便跳了过来,嘴里喊着“薛明远,你敢出去试试”,手中的茶盏就丢了出来,一下子砸在了沈之珩的脚下。
瞧见外边有人,她当即愣在原地。
她砸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人群中白衣温润,鹤立鸡群的沈之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