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 周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放那儿吧。”
小六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哎!哎!您…您慢用!”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就往外溜,仿佛这窝棚里盘踞着噬人的凶兽。
门板被重新带上,窝棚内重归昏暗。
周尘的目光落在那碗浑浊的馊粥上。粥里漂浮着几根发黄的菜叶和不明颗粒,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这种食物,在平时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但现在……
他挣扎着挪过去,端起破碗。冰冷粗糙的碗壁触感让他皱了皱眉。他凑近闻了闻,那股馊味更浓了。但他没有犹豫。生存面前,尊严是奢侈品。他仰起头,屏住呼吸,将那半碗冰冷的、带着馊味的稀粥,如同灌药般,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刺激着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碗底舔得干干净净。食物带来的微弱热量在冰冷的躯体内散开,虽然伴随着肠胃的不适,但至少暂时驱散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脱感。
喝完粥,他靠在墙上喘息。肩头的伤口在刚才的动作下又渗出血来。感染的症状似乎加重了,伤口周围的皮肤红肿发亮,摸上去烫得吓人,一阵阵带着麻痹感的疼痛顺着胳膊蔓延。他需要药!哪怕是最廉价的消炎药!否则,这处凡俗的伤口,很可能成为压垮他这匹重伤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必须离开这个窝棚,去碰碰运气。
周尘将最后一点咸菜渣小心地包好,连同那个珍贵的药盒一起,重新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他捡起那把生锈的水果刀,用破烂的布条缠紧刀柄,藏在袖子里。然后,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左肩的剧痛、全身的虚弱、劫力反噬带来的冰冷滞涩感,如同三重枷锁。他推开那扇歪斜的破门,刺眼的天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棚户区的白昼,比夜晚更清晰地展露着它的破败与绝望。低矮杂乱的窝棚挤挨在一起,狭窄的通道里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刺鼻的恶臭。一张张麻木、疲惫、带着深深生活刻痕的脸孔在眼前晃动。有人蹲在门口,就着污水洗着发黄的菜叶;有孩子赤着脚在垃圾堆里翻找着可能值钱的东西;还有几个眼神浑浊的老人,呆呆地坐在阳光下,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