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到了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气味,耳边响起战马的嘶鸣、刀剑的碰撞、垂死者的哀嚎——三十二年前的怛罗斯战场,再一次在他面前展开。
他变回了十五岁的袁二狗(注:袁何人俗家小名)。
“这不是幻境…”袁何人发现自己变回了十五岁的少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这是…我的心魔。”
天宝十年的盛夏,怛罗斯河谷热浪蒸腾。唐军大营里,袁二狗正抱着一筐磨刀石跌跌撞撞地跑向陌刀队。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在背上结出白色的盐霜。
“小崽子!手脚麻利点!”火长老赵一把拽过他,粗糙的大手在他头顶揉了揉。老兵从怀里掏出半块胡饼塞过来,黢黑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日战斗留下的血痂。“龟兹人又要冲阵了,待会躲辎重车底下,别被马蹄……”
号角声突然撕裂了燥热的空气。
东面的地平线上,葛逻禄人的狼头旗毫无征兆地倒转。袁二狗永远记得那一刻——阳光在弯刀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斑,像是突然睁开的千万只恶鬼的眼睛。
可就在这时——
“叛徒!葛逻禄人叛了!”
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战场。
袁二狗猛地抬头,只见东翼的葛逻禄骑兵突然调转马头,狼头旗在风中猎猎翻卷。箭雨倾泻而下,原本严整的唐军阵型瞬间大乱。
第一支箭射穿了火长老赵的咽喉。
老兵踉跄着后退两步,喉结上突兀地长出三根箭羽。他张了张嘴,血沫从嘴角溢出,那半块胡饼还攥在手里,最终连同身躯一起重重砸在尘土里。
“赵叔!!”
少年的尖叫淹没在战场轰鸣中。
战场在刹那间化作炼狱。
袁二狗看见书记官被受惊的战马撞翻,马蹄踏碎了他的颧骨;看见同营的伙夫被流矢射中左眼,箭杆随着惨叫上下颤动;更远处,大食骑兵的长矛如林推进,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