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咬紧牙关,任由仙气在体内游走。他看见仙山深处的碑林,每一块石碑上都刻着仙尊的名字,可那些名字旁的画像,眉眼间都带着同样的淡漠。原来斩断七情六欲,真的能换来无上仙力,可那样的“守护”,与魔族的屠戮又有何异?
当魔气缠上手腕时,萧珩正跪在人间虚影的战场里。残肢断臂堆成了小山,血腥味混着焦糊气呛得他直咳嗽。一个穿红裙的少女从尸堆里艰难地伸出手,发间还别着他送的木簪——是师妹!萧珩疯了一般扑过去,指尖刚要触碰到她的衣袖,那只纤细的手突然化作利爪,狠狠撕开他的小臂。鲜血溅在少女脸上,那张熟悉的面容瞬间扭曲成青面獠牙的魔将,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落,落在他的伤口上,灼烧得如同泼了滚油。
“魔气最善引心魔。”云澈的声音带着叹息,从血河对岸传来,“你守不住所有人,这便是人间最残忍的真相。你师妹的死,城破时的烈火,百姓的哀嚎……这些你拼命想忘记的,都是魔气最好的养料。”
萧珩蜷缩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小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魔将的狞笑声在耳边回荡,幻化成无数张脸——被魔箭射穿胸膛的守城老兵,抱着孩子在火海中哭泣的妇人,还有师妹最后望向他的那双绝望的眼睛。他想嘶吼,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魔气正顺着血液往心脏钻,每一寸肌肤都像被万千蚁虫啃噬,神魂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
这时,人间气如暖流般涌了过来。它不像仙气那般冰冷,也没有魔气的暴戾,只是温和地漫过他的四肢百骸,带着市井的喧嚣与烟火的温度。萧珩忽然闻到了师妹煮的莲子羹的甜香,看到了城楼上百姓举着的火把,感受到了师父临终前按在他头顶的手温。人间气没有减轻痛苦,反而让每一寸筋骨碎裂的痛楚都变得无比清晰——断了七根的肋骨摩擦着内脏,左眼渗出的血糊住了视线,可他偏偏能看清魔将獠牙上的血丝,能数清仙山石碑上的每一道刻痕。
“人间气是双刃剑。”云澈的声音里带着赞许,“它让你记着痛,记着爱,记着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第二日黄昏,三种力量在体内形成了漩涡。萧珩跪在虚空中,玄铁剑插在身边的石缝里,剑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仙气在左半边身子结了层薄冰,连呼吸都带着白雾;魔气在右半边身子烧出焦痕,伤口处不断渗出黑血;而人间气则在丹田处烧得正旺,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篝火,让他在冰火两重天中保持着最后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