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婉儿已站在西市的胡饼摊前。
铜符硌得掌心发疼,她望着笼屉里腾起的热气,耳中还回响着昨夜苏明远出门前的叮嘱:"阿姊,金光门守将是哥舒将军旧部,我按你说的只提甲片,不提吐蕃。"晨风吹起她月白襦裙的裙角,她摸出枚铜钱拍在案上,胡饼摊主抬头的瞬间,她瞥见对街屋檐下闪过道青影——那是苏明谦,正装作遛鸟的富家公子,盯着波斯商队的马车。
系统界面在腰间微微发烫,浮窗显示着"金光门查车进度:37%"。
苏婉儿捏紧胡饼,饼屑簌簌落在袖中,那里藏着半块带泥的碎陶片——方才蹲下身系袜带时,她故意撞翻了街角的瓦罐。"这是给杨国忠留的线索。"她垂眸轻笑,陶片上沾着的红土,与檀州军粮库旁的红土一个颜色。
日头爬上东市楼角时,苏明远的马蹄声撞破了苏家的安静。
他掀帘而入时,青衫下摆还沾着城门的土,眼底却亮得惊人:"阿姊!
守将带人截了三辆商队车,最底下的绸缎里裹着甲片!"他从怀中掏出片带血的鱼鳞甲,"有个车夫想跑,被刀划伤了,血渗进甲缝里,我偷偷掰了块下来。"
陈氏正给苏守谦递参茶,闻言手一抖,茶盏"当啷"摔在青砖上。
苏守谦扶了扶乌纱帽,目光扫过那片甲片,喉结动了动:"这...这是范阳军制的甲。"他突然抓住苏婉儿的手腕,"你早知道?"
"父亲,原线里安禄山八月起兵,我们苏家三月被安插私通边将的罪名。"苏婉儿抽回手,将系统浮窗里的"历史原线"在脑中过了一遍——原线里,正是这三车甲片成了苏家通敌的证物。
她指向案上的胡饼,"西市波斯商队的车辙印,和檀州军粮库的车辙印,都是七寸宽。"
苏守谦的指尖深深掐进案几,指节泛白:"你...你要借杨国忠的手?"
"杨国忠与安禄山早有嫌隙。"苏婉儿从袖中取出封折,封皮上"苏氏女献策"四个小楷力透纸背,"但陛下最信高公公。"她望向院外的老槐树,枝头新绿被风掀起,"我这就去高府。"
高力士的偏厅飘着沉水香。
苏婉儿跪坐在蒲团上,看着这白发老宦眯眼翻折。
折子里画着吐蕃使者路线图,标着檀州粮草囤积点,最末一行字力透纸背:"范阳甲入长安,恐非商货。"
"苏氏女。"高力士突然开口,指节叩了叩折子,"你可知,上月有人送过类似的信,说是安禄山私造甲胄。"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但那人的折子上,没有檀州的红土样本。"他拈起苏婉儿方才"不慎"落在案角的陶片,"这土,和老奴当年随陛下北巡时见过的,一个颜色。"
苏婉儿垂首,指甲掐进掌心:"高公公明鉴,民女只知,若范阳的甲片进了长安,最先扎到的,是陛下的龙椅。"
偏厅外传来小宦官尖细的通报:"圣人召高公公去含元殿!"
高力士将折子往袖中一塞,起身时衣袍带起一阵风:"女娃,随老奴去。"他回头看她,眼角的皱纹里浮着笑,"圣人最见不得有人藏着话不说。"
含元殿的龙涎香比高府更浓。
苏婉儿跪在汉白玉阶下,听见上方传来玄宗的怒喝:"范阳甲?
好个安三郎!"龙案被拍得震响,茶盏里的水溅在她额角,凉得刺骨。
退朝时已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