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踩着湘妃竹步摇下车,腕上的翡翠镯碰出清响:"听闻柳二姑娘及笄,特备了份薄礼。"她示意云娘捧上檀木匣,"是用岭南珍珠串的璎珞,娘娘说北珠虽好,到底不如南海的养人。"
柳夫人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那匣珍珠,每颗都有拇指盖大,在阳光下流转着粉润光泽——分明是今年春贡,贵妃都只赏了她一串。
厅中悬着十二盏琉璃宫灯,案几上的晚香玉被风掀起,香气裹着丝竹声漫开。
苏婉儿端着茶盏坐到主位下首,余光瞥见柳夫人正和鸿胪寺少卿夫人说话,嘴角勾起冷笑。
"柳夫人前日还说,民女教腌菜抢了市井营生。"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厅喧嚣,"可昨日尚食局的宋掌事说,柳家的腌菜坊每月要从范阳进三车白菜。"她指尖轻点桌面,"范阳的白菜,过了卢龙塞,运到长安要多少银钱?
怕比卖腌菜的利润还高吧?"
柳夫人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她望着满地碎瓷,耳尖瞬间涨红:"苏小娘子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苏婉儿拍了拍手,云娘捧着个铜匣进来,"这是柳家腌菜坊的账册,上月十五范阳车帮的收据,还有尚食局宋掌事的供词。"她打开账册,翻到夹着红签的那页,"柳夫人,您说这三车白菜是给坊里用的,可收据上写的是'军粮'二字?"
满厅抽气声此起彼伏。
柳二姑娘的头冠歪了,珠钗扎得她眼眶发红;鸿胪寺少卿夫人忙不迭往后缩,生怕沾了晦气。
杨玉环端着茶盏的手顿住。
她望着柳夫人煞白的脸,又看向苏婉儿——这小娘子今日穿了月白襦裙,腕间翡翠映得肤色如雪,可眼底那股子利落劲,倒像当年在蜀地初见寿王时,自己藏在团扇后的锋芒。
"哀家记得,军粮私运是要砍头的。"她轻轻吹开茶沫,"柳夫人,你说呢?"
柳夫人"扑通"跪在地上,绣着牡丹的裙角拖在青砖上。
她抓着苏婉儿的裙裾,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小娘子饶命!
我...我是被杨国忠大人逼的!
他说若不帮忙运粮,就要参我夫君渎职..."
"够了。"苏婉儿后退半步,避开她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