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陈宫!"刘彻将女儿稳稳放在肩头,她的小靴子踢到他腰间的"斩蛇剑"穗子,穗上的"安"字流苏轻轻晃动,"带司南仪、水准器,随公主探水!"陈宫面露难色,刚要开口,却见小公主从袖中掏出个青铜方盒,盒盖上的"司南"二字被磨得发亮,四周蟠螭纹竟与承露井栏如出一辙。"这是太液池底捞出的秦代遗物,"陈阿娇适时开口,广袖拂过盒面,露出精巧的刻度盘,"昨日阿妧抱着它哭了整整一盏茶时,直到指针指向昆明池才停。"
一行人朝着昆明池进发,道旁的刺槐开着白花,却掩不住腐臭。小公主皱着鼻子,伸手去捏刘彻的耳垂,奶声说:"臭臭,爹爹洗!"惹得随行宫娥们掩嘴偷笑。行至池边,她突然指着枯树桩,藕节似的手指上还沾着茉莉花粉:"洞洞...堵堵!"刘彻挑眉看向陈宫,后者咬咬牙,解开官服跳入水中,激起的水花里竟漂着死鱼,鱼眼浑浊,鳃间卡着烂泥。
等待时,小公主做出惊人之举:她解下馆陶送的珊瑚坠子——那是用合浦郡千年珊瑚树尖雕的莲蓬,价值连城——随手抛进水中。坠子落水处泛起涟漪,竟形成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气泡,每隔七息便吐出一个,与《周髀算经》里的"七衡六间"历法暗合。陈宫在水下摸到三层竹篓,篓里的死鼠早已腐烂,蛆虫混着泥土堵塞了旧渠口,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参与修建昆明池时,确实在池底留了泄洪暗渠。
"疏渠...以工代赈。"小公主忽然开口,字正腔圆得像太学里的博士授课。刘彻震惊地看着女儿,见她掌心胎记亮起,光芒投射在水面,竟显出完整的施工图:先以木笼装秦岭青石加固堤岸,再引浐水冲淤,最后沿渠种菖蒲、芦苇。更奇的是,图中劳工们手持的工具,竟比将作大匠库里的最新设计还多了防滑木柄——那是小公主昨夜在梦中"画"给陈阿娇看的。
"就按公主说的办!"刘彻大笑,声震林木,惊起一群山雀。他看着女儿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内歪歪扭扭写着"十万钱",虽笔画稚嫩,却与少府金库里的大钱纹路一致,"陈宫,拨十万钱给公主,命她监工!"陈宫嘴角抽搐,却见小公主转头对他笑,露出两颗新萌的乳牙,顿时觉得这荒唐圣命竟有了几分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