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片充满欺骗与疯狂的迷雾地带,刻俄柏脚下的蜜饼之路陡然向上攀升。空气变得更加稀薄、清凉,弥漫的雾气并未完全散去,却从之前的灰白混沌,转变成一种氤氲的、闪烁着微弱的、如同星尘般磷光的薄纱。道路蜿蜒向上,隐没在更高处翻涌的云气之中,仿佛真的通往云霄。巨大的、形态扭曲而怪诞的真菌成为了这里的主角:有的如同支撑天穹的巨柱,表面覆盖着细腻的、色彩斑斓的菌丝绒毛,在流动的磷光中变幻着奇异的色泽;有的则像巨大的伞盖,层层叠叠,遮蔽了部分天光,投下深邃的、带着奇异生命律动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孢子粉尘,它们如同有生命的微尘,随着无形的气流缓缓飘浮、旋转,闪烁着蓝绿、紫红等冷色调的幽光。每一次呼吸,都不可避免地吸入这些微尘,带来一阵阵轻微的眩晕和奇异的漂浮感,仿佛灵魂也要脱离沉重的躯壳。
这里就是“云霄迷宫”。脚下的蜜饼铺成的道路在这里变得**狭窄而崎岖**,有时紧贴着巨大的菌柱盘旋而上,有时又横跨在深不见底的、由翻滚的孢子云构成的“深渊”之上。刻俄柏走得异常小心,一只手紧紧握着口袋里那枚冰冷沉重的倒转的怀表,另一只手则按在腰间的武器上。经历了之前的陷阱和疯汉,她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那双金色的眼眸在幽暗的磷光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竖起的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风声穿过菌丝孔洞的低吟,孢子微粒相互碰撞的细微沙沙声,以及…某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迷宫核心的、若有若无的呼唤。
在迷宫的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上,道路暂时变得平坦。平台中央,一块巨大的、形似某种奇异蘑菇伞盖的深色岩石上,端坐着一位老者。
他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宽大布袍,样式古老,看不出具体属于哪个地域。花白而稀疏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脸上布满了如同树根般深刻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深邃,仿佛能看透层层迷雾,直抵人心。他身边放着一个破旧的、用藤条编织的口袋,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一些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奇异物件:形状古怪的石头、刻着神秘符号的骨头、几片干枯但颜色依旧鲜艳的叶片。他正慢条斯理地抽着一根长长的、弯曲的木制烟斗,烟锅里的烟草燃烧着,散发出一种略带辛辣却又奇异地令人心神宁静的草木香气。袅袅青烟从他口中缓缓吐出,在空中并不立刻消散,反而奇异地盘旋、凝聚。
刻俄柏的脚步在平台边缘顿住了。她警惕地看着这位老者。对方身上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与深邃。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刻俄柏紧握着怀表的手上,又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口袋里露出的那张染血传单的一角。
“迷途的小狗?” 老者的声音响起,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吟诵古老歌谣般的韵律感,在寂静的平台上清晰地回荡,“走了很远的路吧?带着满身的疑惑和…沉重的选择?” 他轻轻磕了磕烟斗,火星在幽暗中一闪而逝。“坐下来歇歇脚吧。听老头子讲几个故事,或许…风能为你吹散一些迷雾,露水能为你指明一点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