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探入陈志明那张刚毅、线条如同斧凿石刻的脸庞。他的额角有一道细小的、正缓缓渗出血丝的新鲜刮痕,脸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左腮帮子靠近下颌骨的地方一片明显的青紫色瘀肿正在快速浮现。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痛楚,只有一种如同凶兽搏杀后的精光闪烁,混着冰屑般的冷静和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凶戾之气,眼神如同扫描仪般迅速地扫过室内状况,特别是床上因剧痛而暂时失语的覃枫。
他朝林悦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床边凌乱的被褥、监控仪上跳动的数值,最后定格在林悦依旧死死按住覃枫肩膀的那双手上。
“控制住了,外面处理。” 陈志明的嗓音沙哑,气息有些粗重,带着明显的疲惫感,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医生…稍后会到。” 他没有立刻走进房间,而是将目光投向走廊深处,像是确认后续是否已经处理妥当。
林悦紧绷的身体这才极其缓慢地松懈了一丝微小的弧度。她用眼神示意门外,询问状况,目光中带着凌厉的探询和一丝冰冷的杀意。
陈志明再次无声地点了下头。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流转。他悄然退了出去,虚掩的门缝再次隔绝了外部纷乱的世界。
“没事了。” 林悦低头,对上覃枫被剧痛和惊惧冲击得依旧有些涣散、如同蒙上一层水雾的视线,再次重复,声音努力找回一丝平静的力度,“人抓住了。安全了。” 她抽出一只手,快速按响了床头红色的紧急呼叫铃,然后再次用掌心按压着他依旧在不受控制抽搐的肩头,试图用体温传递一丝真实的安抚,“呼吸…慢一点,跟我…鼻子吸气…嘴吐气…”
半小时后。
医院紧急腾出的、临时清空的空置办公室。空气里消毒水气味浓得刺鼻,光线惨白。厚重的安全门紧闭着。室内只有一张冰冷的手术推车改造的临时审讯平台和一张破旧的靠背椅,再无他物。
推车般的审讯台上,一个穿着沾染了星星点点褐红色血污和尘埃的藏蓝色电工制服(类似维修工装扮)的男人被“大”字型摊开捆缚着四肢。他的右小臂以一种正常人绝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弯曲着,断裂的森白骨刺刺破了皮下组织,狰狞地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鲜血沿着裸露的骨茬和制服布料不断淌下,在冰冷的金属台面和深色地板上迅速汇集成一小片深红、黏稠得令人作呕的潭泊。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浓郁地飘散。他的脸上糊满了鼻血、瘀肿和冷汗混合物,嘴角也被生生撕裂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每一次试图抽气,都能听见气流从破裂的牙龈缝隙间漏出的嘶嘶倒抽凉气声。但他那双浑浊充血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人类面对剧痛时该有的强烈恐惧或乞求,只有一种令人齿冷的、近乎被彻底洗去人类情感的机械麻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