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的脚步声已经快到门口位置,程墨白急忙打开档案室值班桌上的台灯,弯腰将照片塞进贴身口袋,顺便将保险柜锁上,密码盘胡乱一转,金属门把转动的吱呀声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他从无名指上取下婚戒,旋开夹层,将刚拍的三张微型相机底片塞进去,戒指内壁刻着的"白首如新"四个小字在他指尖闪过微光,这是他和老周约定的联络工具,明天会通过唱诗班的少年带出城去。
"宫本君,这么晚还在辛苦工作?"松本推门而入,正好看见程墨白背对着他,月光照在松本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衣摆下若隐若现的一把南部式手枪轮廓格外刺目。
程墨白背对着门,假装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惊吓到了,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失礼了,松本君。"他弯腰拾起文件,借机调整呼吸,"有些伤员的病历需要连夜翻译整理。"
松本踱步来到窗前,金丝眼镜反射着月亮的冷光,程墨白注意到他的白手套上沾着新鲜的血迹,袖口散发着淡淡的石炭酸气味。"最近共党地下党和军统很活跃啊,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当心。"松本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划过档案柜,"刚刚还有人试图潜入军火库,被卫兵打成了筛子。"他突然转身,"宫本君觉得,为什么总有人要做这些无谓的抵抗?"
"战争时期嘛,难免有些顽固分子,这很正常。"程墨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他的余光瞥见松本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是个西式白金戒指,与日本军官普遍佩戴的印章戒指格格不入。
松本突然逼近程墨白,一股清酒味混着薄荷漱口水的呼吸喷在程墨白脸上:"说起来,宫本君在东京帝大时是哪个研究室的?"
"细菌学研究室,竹内教授门下。"程墨白流畅地回答,这是地下党为他精心设计的背景。他注意到松本的瞳孔微微收缩,竹内教授这个人确实存在,但早在1935年就死于一次实验室事故,因此谁也没有办法去找一个死人核实程墨白的身份信息。
"真是巧了,我有个同学也是1934届的。"松本摘下眼镜,用白手套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他腰间的枪套完全暴露在月光下,"田中英机,记得吗?专攻病毒学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这是个教科书级的陷阱,程墨白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歉意:"恐怕不是同专业吧,松本君,我们细菌学专业当年毕业生只有十五个人。"他故意露出回忆的神色,"不过病毒学专业确实有位田中君,是叫...田中敏夫吧?"
松本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突然爆发出大笑:"开个玩笑!我是京都大学毕业的。"他拍着程墨白的肩膀,力道大得可疑,"宫本君太严肃了,该找个支那姑娘放松放松。"
程墨白也配合地淫笑起来,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三层衬衫,当松本终于离开后,他瘫坐在椅子上,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那里本该戴着"宫本健一"的印章戒指,此刻却空空如也,窗外的月亮被乌云吞没,黑暗中的南京城传来零星的狗吠声,听起来像是垂死者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