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河床布满了鹅卵石和松软的淤泥洼地,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急促的马蹄踩在碎石滩上,哒哒声格外清晰,两侧是陡峭的风化土崖,眼看就要冲过这片狭窄河谷。
噗嗤!
一道绊马索在黑暗的土崖阴影下猛地绷直!高速奔跑的战马前蹄被狠狠勒住!
唏律律!
健壮的河曲战马悲鸣着,巨大的惯性将它整个身躯掀翻,如同滚木般砸在地上!
米擒广德被高高抛起,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鹅卵石滩上!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左腿骨断裂的恐怖脆响!
“啊——!”剧痛和惊恐的惨嚎冲出喉咙!
黑影从两侧土崖蜂拥而下,如索命的阎罗!冰冷的水牛皮绳索瞬间缠上他的脖颈和手脚。
“爷爷等你多时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米擒广德的脸被狠狠踩在冰冷的泥浆里。剧痛和窒息几乎让他晕厥。
他艰难地抬起肿胀的眼皮,透过血糊的眼帘,看到一双沾染泥泞的精铁马靴。
韦州南城门楼彻底坍塌,像一堆巨大的烧焦骨骸。
粗大的梁柱裹着暗红余烬,偶尔爆裂出几点火星,浓烟在寒风吹拂下缓慢滚动。
刘錡独自站在残存的断壁边缘,脚下是焦黑的木炭和浸血的砖石。
风卷着火场的灰烬味、浓烈的血腥、还有粪便烧焦的恶臭,直冲鼻腔。
身上的玄色铁甲冰冷刺骨,面甲已除,霜白色的寒气凝结在他浓黑的眉峰上。
李世辅沉重的脚步踩着废墟,越过瓦砾和冻硬的血块,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黑甲溅着无数新旧血点,脸上沾染着黑灰与血迹,对着刘錡咧开嘴“呵呵”直笑,露出一口醒目的白牙。
两个魁梧的亲兵拖着一个麻袋走上前,狠狠掼在地上。麻袋里面是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米擒广德。
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处,双手被浸了油的牛皮绳死死反剪在背后,勒进皮肉里,左小腿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米擒广德被揍得肿胀的双眼只能睁开一丝缝,艰难地望着站在高处、被火光勾勒出高大身影的刘錡,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抽气声。
“大帅!”李世辅声如洪钟,带着一股大胜后热气腾腾的匪气,“沙陀王米擒广德!末将不负所托!人还活着,只是……末将实在是想出口恶气,下手不由得重了一点……”
“做的不错,带下去吧!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好生看管。”刘錡没有看地上瘫软如泥的人,对着李世辅摆了摆手。
他的目光越过燃烧的废墟,望向城内那片被血火反复蹂躏、此刻正逐渐陷入死寂的街巷。
火光勾勒着他沉默如山岳的侧影,铁甲折射着跃动的暗红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