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依样紧跟,一人牵着另一人的马缰,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几乎连成一串模糊的影子。
没有号令,没有多余声响,只有沉重的喘息和皮甲、兵器在走动中不可避免的单调碰撞。
路越走越窄,前方的鬼面峡谷像是大地裂开的一道幽深伤疤。
夜风在狭窄的峡壁间冲撞,卷起尖锐的呼啸,如同无数厉鬼在耳畔哭嚎。
月光吝啬地漏下几丝惨白的光线,只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更显出无边的墨黑。
碎石在骡马蹄下不断滚落,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坠入深渊。
不断有人的腿脚被嶙峋凸出的岩石撞得青紫,闷哼声此起彼伏。
一匹驮着半箱炮子和引信的健骡突然踩空了一片浮石,整个后臀猛地塌陷下去!
“快,顶住它!”旁边几个士兵几乎是扑过去用身体扛住骡子下沉的后蹄,手、肩死死抵着冰冷的岩壁。
骡子惊惧地挣动嘶鸣,蹄下碎石更疾速滚落。
一个士兵的左腿膝盖骨重重磕在尖锐的岩石棱角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喉头滚动,继续发力。
另两人迅速解下骡背上分量最重的炮弹箱,靠人力接力,箱子在冰冷的石壁间磕碰着被传递上安全地段。
骡子终于被连推带拽地拔了出来。它的一条后腿在不自然地颤抖,喷着粗重的鼻息。
“这条后腿断了,带不走它了。”炮营营长看向徐胜,眼神惋惜。
徐胜的嘴唇抿成一道冰冷的弧线,抬头看了看远处黑黢黢的鬼面峡,没说话,只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杀!
鹰嘴崖下,混乱在加剧。
失去指挥的党项骑兵们如同没了头的毒蛇。
有人拼死想撕开西北面一个看似出口的缝隙。
那缝隙狭窄,刚冲入数十骑,两侧土丘上立刻响起了更密集、更准确的点射!甚至还有霰弹的轰鸣。
另有人吼叫着试图攀爬坡度稍缓的土丘。
向上攀爬的目标在燧发枪手眼中就是极佳的靶子。枪声爆豆般响起,攀爬的士兵如同被射中的鸟儿般不断从丘壁上栽落。
拼死突围。
米擒广德在亲兵的护卫下,终于从恶鬼腮的西北角突了出去,脱离了鹰嘴崖的伏击点,来到了一片开阔地。
他重新立起被踩的脏兮兮的残破大旗,不断收拢溃兵。一番清点之下,只剩下三千多人,一千多党项儿郎倒在了鹰嘴崖下。
米擒广德心疼不已,这么多天游击拉锯的战损,加起来也没刚才这么一小会来的多。
“前面是什么地方?”米擒广德看到溃兵收拢的差不多了,便不打算在此地久留。
“殿下,前面不远就是岔路口,西北是驼背梁,东北是鬼面峡……斥候已经前去探路了,”一个佐首领赶紧回话:“韦州在东北方。”
“鬼面峡?”米擒广德迟疑起来。
刚才在恶鬼腮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鬼面峡这名字不太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