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着那副被抬过去的沉重甲胄,没有出声,只是微微侧身,让过抬甲的队伍,随即步履轻盈而无声地沿着回廊,向正院书房方向走去。
狐裘的下摆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每一步都透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
嵬名玥是察哥唯一的女儿。
察哥作为李乾顺最信任的的皇弟,妻妾众多,且大多来自于党项各大家族,三个儿子也已经成年。只有嵬名玥的母亲是一个例外,她是米脂寨一个医术高超郎中的女儿。
当年,年轻的察哥随军攻打米脂寨时负伤,在医馆里被郎中的女儿照料,尽管嵬名察哥当时已娶了党项豪族正妻,二人还是产生了情愫,生下了嵬名玥。
可党项人娶妻很豪放,存在“收继婚”现象,也就是可以娶自己的庶母及伯叔母、嫂、子弟之妇,一夫多妻在贵族中很普遍。
尽管西夏后来受汉族影响很大,逐步演变为明媒正娶,可嵬名玥的母亲却无法忍受这些,随着嵬名察哥的妻妾越来越多,终于离家出走,最后郁郁而终。
嵬名玥自幼便十分聪慧好学,不仅继承了母亲家传医术,更是精通武艺、兵法,眼界更是高人一等,一般的党项子弟根本看不上眼。
因此,嵬名察哥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极为疼爱,远超自己的三个儿子,不仅将自己生平所学倾囊相授,在婚姻大事上也十分尊重女儿的意见,多次拒绝了其他豪族的联姻请求。
当嵬名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时,里面的交谈恰告一段落,一名幕僚正躬身退出。
嵬名察哥抬起头,眉宇间那道因思虑而深陷的刻痕似乎舒展了一些。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温和地投向女儿,带着询问。
嵬名玥走进书房,未语先礼,微微福身:“父王。”
声音清越如玉磬轻叩,在这肃杀的夜晚格外清晰。
“嗯,雪儿还未歇息?” 察哥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尽量缓和,但征战沙场多年的那种习惯性的命令感依然存在。
“父王明日便要出征,女儿心中不安,如何能安寝。” 嵬名玥站直身体,平静的目光迎向父亲。
察哥看着女儿清冷的眉眼,心中微叹。这个女儿,从小便聪颖通透,性子沉静坚韧,像极了她的母亲。
他招了招手:“过来。”
嵬名玥依言走近书案。
察哥看着女儿的眼睛,声音低沉却清晰:“此去灵州,非同小可。战场凶危,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