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弥远在玉杯碎裂时便已蹙眉,此刻见皇帝盛怒,忙出列叩首:“陛下息雷霆之怒!” 他花白的胡须在胸前颤动,“萧虎称‘叔’,固然无礼,却也显其无意称帝 —— 若他真要僭越,何不直称‘朕’?” 这话如冷水浇在火上,理宗的怒气稍敛,却仍喘着粗气:“难道要朕受此屈辱?”
“非为屈辱,实为边防。” 史弥远叩首更深,“淮东军粮仅够三月,襄阳新筑的城垣尚未完工。萧虎若真动怒,挥师南下,我朝如何抵挡?” 他抬手指向殿外,“江南百姓刚缓过一口气,若再起战事,流离失所者何止千万?虎纹瓷可收,称谓可改,只要萧虎能镇住北境,不让蒙古铁骑南踏,这虚名之争,又算得了什么?” 文官们纷纷附议,称 “丞相所言极是”。
主战派的兵部尚书却冷笑:“史相这是长他人志气!萧虎狼子野心,今日称‘叔’,明日便要称‘父’,若一味退让,国将不国!” 他这话戳中理宗的痛处,皇帝重新攥紧拳头。史弥远却不急不缓地反问:“尚书可有良策退敌?是愿亲率禁军守淮河,还是能即刻筹来百万石军粮?” 兵部尚书顿时语塞 —— 他昨夜刚收到家信,称淮东粮仓已空,连禁军都在掺糠为食。
阿古拉冷眼旁观这场争论,忽然从怀中取出第二份国书:“我家将军早知陛下可能不悦,备了另一份,称‘大宋皇帝陛下’,未及辈分。” 他将国书呈上,内侍展开,果然称谓恭敬。史弥远趁机道:“陛下请看,萧虎并非执意羞辱,不过是试探罢了。可暂收此份国书,允其互市,再派密使去淮河,明言‘称谓之事,容后再议’,既保了体面,又留了转圜。”
理宗盯着两份国书,殿内鸦雀无声,只有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下。他忽然弯腰拾起一块玉杯碎片,指尖被划破,血珠滴在明黄的龙袍上。“就依史相所言。” 皇帝的声音透着疲惫,“将另一份国书留下,虎纹瓷…… 暂存左藏库。” 阿古拉躬身应 “诺”,退出殿外时,听见身后史弥远低声劝皇帝:“虎可镇边,亦能噬人,此刻当以安抚为上。” 秋风从殿门灌入,卷起地上的玉屑,像一场无声的嘲讽。
阿古拉退出紫宸殿,被引至 “会同馆” 歇息 —— 这处招待外使的馆驿四周,明里暗里站着二十余名禁军,腰间佩刀的鞘口都朝着客馆门。他刚坐下,便有 “侍役” 进来添茶,目光却在他腰间的虎纹腰牌上打转。阿古拉假装解腰带,顺势用蒙文在茶盏底划了个 “监” 字,对同来的张诚使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