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余烬村涂抹成一片迟暮的橘红。稀薄的炊烟从几户低矮的茅草屋顶袅袅升起,混入染上黄昏色泽的空气里,缓慢地弥散开去。村子静得出奇,几声犬吠隔着土墙传来,更显出这方夹缝之地的寂寥。
村东头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下,萧遥背靠粗糙的树干,坐在一张咯吱作响的旧竹椅上。他微阖着眼,仿佛被那点最后的暖意融化,整个人松弛得如同村口晒了一整日的土坷垃。只是那头刺眼的白发,在夕阳余晖下流淌着冰冷的银光,无声地诉说着时光坟场里那场惨烈的交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那是寿元被斩、又被天地标记为“异物”后,身体与这方世界最本能的摩擦。
竹椅旁搁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底残留着一点混浊的井水。他伸出手指,指尖在碗沿无意识地摩挲着,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疲惫。
“萧…萧先生?”
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响起。是住在隔壁的栓子,七八岁的年纪,小脸脏兮兮的,攥着个草编的蚱蜢,好奇又有些畏惧地望着他那一头白发。
萧遥眼皮掀开一条缝,眸子里没有往日的深邃锐利,只有一片被抽空后的倦怠。他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最终只化作一个极淡的弧度。“嗯?”
“你…你的头发,比村后头王爷爷的还白哩!”栓子鼓起勇气,往前挪了一小步,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困惑,“王爷爷说,只有老得快要死的人,头发才会这么白。可你看着…看着不像啊?”他歪着头,努力表达着自己的不解。
萧遥沉默了片刻。老槐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几乎将他和栓子都笼罩进去。他抬起手,不是去摸头发,而是轻轻落在栓子毛茸茸的脑袋上,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有些东西,”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比死更可怕。拿头发换条命,值了。” 指尖传来孩童温热的触感,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暖流,顺着接触点悄然渗入他枯竭的经脉。是精灵族布下的生命结界在起作用,极其缓慢地滋养着他被时光湍流和天道排斥双重摧残的躯体。这丝暖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
栓子似懂非懂,但萧遥手掌的温度让他安心了不少。他献宝似的举起草蚱蜢:“萧先生你看!我编的!送给你!” 孩子的心思简单,表达亲近的方式也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