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如雨崩溅。这毫无意义的破坏宣泄了他一丝难以言说的痛。他喘着粗气,巨斧拄地,虬结的肌肉在粗布战衣下剧烈起伏,像一头受伤后暴怒无处发泄的巨兽。他死死盯着诸葛初元走向中军残破阵旗的背影,那背影挺得笔直,却仿佛压着整个塌下来的天穹。白起喉咙里滚过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猛地转身,加入搬运伤兵的队列,动作粗暴却小心翼翼。
战场如同被重新注入生机的垂死巨人,在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呼喝声中,开始了艰难的蠕动。士兵们拖着疲惫到麻木的身躯,在尸骸与污血中翻找。每一次发现微弱的呻吟,便引来一阵带着哭腔的嘶吼和手忙脚乱的搬运。每一次触碰到冰冷的、残缺的躯体,便是一阵死寂的沉默和更深的麻木。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混合着净化法阵初启时逸散的微弱檀香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氛围。
范雎已盘膝坐于祭坛废墟的核心。他面前,正是那块沾染了魔种最后湮灭气息、尚带一丝温热余烬的暗色碎石。他取出那面遍布玄奥纹路的青铜罗盘,形制古朴,表面布满细密如星斗的刻痕,中心镶嵌着一枚浑浊的、仿佛凝固了星云的眼状宝石。他将碎石小心翼翼地置于罗盘中心凹槽。
“噗!”一口暗红色的逆血毫无征兆地从范雎口中喷出,溅在冰冷的罗盘边缘,迅速凝结成刺目的黑痂。他身体剧烈一晃,旁边亲兵惊呼着要搀扶,却被他枯瘦如鹰爪的手猛地挥开。他浑浊的眼中血丝密布,瞳孔深处却亮得吓人,那是生命烛火在极限燃烧的征兆。
“离…远点!”他声音嘶哑如裂帛,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摩擦的艰难。
他双手掐诀,指尖因用力而泛出死白色。残存的神魂之力被他毫不吝惜地榨取出来,化作两道微弱却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光丝,注入罗盘。罗盘中心那浑浊的星云眼猛地亮起,仿佛活了过来,内部浑浊的星云开始疯狂旋转、坍缩、撕裂!
“呃…嗬嗬……”范雎喉咙里发出非人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枯槁的身躯筛糠般颤抖,额头、脖颈青筋暴突如扭曲的蚯蚓,豆大的汗珠混合着嘴角不断渗出的血沫滚落。他识海深处,那被魔种诅咒冲击撕裂的伤口,此刻正被强行撕开,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烧红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穿刺!剧痛如海啸般席卷他的每一寸神经,视野边缘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但他枯瘦的双手稳如磐石!幽蓝光丝源源不断。
嗡——!
青铜罗盘剧烈震颤,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盘面上那些星斗刻痕骤然亮起,投射出无数道纵横交错、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亮线,在虚空中急速交织、变幻,形成一幅混乱而庞大的能量轨迹图。轨迹的尽头,指向一片深邃得令人心悸的虚无。
然而,这并非终点。
罗盘中央那枚浑浊的星云眼,旋转的速度骤然提升到极限,浑浊的星云在旋转中撕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仿佛来自世界尽头之外的诡异气息,透过那道缝隙弥漫出来,连周围刚刚布置下的净化法阵光幕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滋啦声,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