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怔住了。
上一次,是三年前。
那时候,她远远看着祁蘅和陆晚宁共庆,其实早就决定要离开了。
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祁蘅压抑的咳嗽声。
桑余望着他攥紧被角的手——那双手曾经执剑逼她入绝境,如今却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她听见自己说。
祁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将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急切地想要坐起身,却被一阵剧痛逼得跌回枕上。
“别动。”桑余说:“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去。”
祁蘅望着虚空说:“这一次,我只要我们二人,不要其他人,只有你和我。”
“嗯。”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簌簌的落雪声像是谁压抑的啜泣。
这是他们之间,这一生,最后的约定了。
——
祁蘅终于睡下了,桑余退出殿外。
夜雪未停,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在寂静的宫道上映出幽幽冷光。
远处廊下,一道修长身影提着灯笼静静伫立。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李识衍清俊的轮廓,他肩头已落了一层薄雪,显然已等候多时。
桑余走近,李识衍抬手将油纸伞倾向她那边。
伞面微倾,雪花便顺着伞骨簌簌滑落。
“他有没有为难你?”李识衍低声问。
桑余摇了摇头,发间未化的雪粒随着动作簌簌落下:“他很虚弱……”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的病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至少能吃的进东西。”
李识衍闻言微微颔首,灯笼的光影在他眼底摇曳:“那就好。”他伸手拂去桑余肩头的落雪,声音压得更低,“这样,应该能撑到扶持翎亲王上位的时候。今日翎亲王听到祁蘅的事后,哭了许久,我告诉他,坐上那个皇位以后就不能哭,以后都不要哭了,替陛下守好这个江山,才是他唯一要做的。那孩子听完,便像是一瞬间长大了,一句没哭。”
两人并肩走在雪中,灯笼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桑余停下脚步,仰头望着不断飘落的雪花,轻声道:“识衍,看到他那样我忽然不恨他了。或许,不恨他,能让他走得舒心些。”
李识衍沉默地站在她身侧,手中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
他望着桑余被雪光映照的侧脸,心里都明白。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十一年光阴,怎会尽是恨意?那些刻骨铭心的瞬间,那些好与坏,都早已融进骨血里。只要提起恨,就不可避免地会想起曾经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