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妻子情绪稍定,李有成小心翼翼地从她怀中接过那个依旧在啼哭的婴儿。说来也怪,那孩子被他这个陌生的“父亲”抱在怀里,竟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甚至伸出小手,触摸他下巴上粗硬的胡茬。
夜色渐深,夫妻二人对坐。从妻子的口中,李有成才拼凑出了这一年多来家中发生的变故。
“有成,你不知道,”妻子的声音依旧带着后怕,“自从你那个同僚许荣秀,接替了你的位子,当上东厂的掌刑千户后,整个人就变了。他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纵容手下的地痞无赖四处滋事,把厂督大人好不容易在民间挣下的好名声,都给败坏光了!”
“街坊邻里,没有一个不恨他的。他手下的那些青皮,三天两头就上门勒索,言语……言语更是污秽不堪。咱们家,更是被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你以前在东厂的几个好兄弟,看不惯他的做派,要么被他找由头赶出了京城,要么……要么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怕是……怕是早已遭了他的毒手。”
李有成听得双拳紧握,指节发白,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这个许荣秀!简直目无法纪!他眼里还有厂督大人吗?还有王法吗?”
他心中对厂督王承恩也产生了一丝深深的疑虑。他不明白,以厂督大人的精明,为何会如此纵容许荣秀胡作非为,将东厂搞得乌烟瘴气。
但他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许荣秀如今圣眷正浓,又是东厂的实权人物,自己初掌内厂,根基未稳,此刻与他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暗下决心,暂时不趟东厂这潭浑水,先依靠内厂监察百官的权力站稳脚跟,收集证据,再与这厮慢慢计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打破了这间小屋的宁静。
李有成瞬间警惕起来,示意妻子抱孩子回内屋。他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精干的声音:“可是李千户当面?在下郑彩,奉我家公子郑森之命,有要事求见。”
听到是郑森的人,李有成的戒心放下了一半。他知道郑家与厂督王承恩关系匪浅,而郑森此人,他也略有耳闻,是个极有胆色和抱负的年轻人。他打开了门,将郑彩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