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星子
台风预警红色信号挂出来时,阿玉正在老城区的骑楼下调相机参数。檐角的铁马灯被风扯得哐当响,雨丝斜斜地织成银线,把对面的青砖墙洇成深浅不一的水墨画。他刚换上广角镜头,想捕捉雨帘中飞翘的檐角,裤脚就被突然灌进来的狂风卷得贴在小腿上。
“阿玉!”
钟华的声音穿透雨幕时,阿玉正踮脚往骑楼外探身。他回头的瞬间,狂风裹着豆大的雨点砸过来,手里那把用了三年的格子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伞骨像被掰断的树枝般“咔嗒”一声折了半根,伞面顿时塌下去一块,雨水顺着破口浇在相机包上。
“拿着。”钟华几步跨到他面前,把手里的黑伞往他怀里一塞。那是把沉甸甸的长柄伞,伞骨是加粗的合金材质,在狂风里稳如磐石。阿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钟华转身从身后的人手里接过另一把伞——那是把收起来时卷成细筒的折叠伞,撑开后露出满幅粉白相间的蔷薇花,在灰扑扑的雨幕里显得格外扎眼。
“钟工今天是行走的花丛哦。”林婉清举着手机跟在后面,镜头稳稳地对着钟华的背影,“我要发项目群里,让大家看看咱们严谨刻板的结构工程师,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钟华没回头,左手死死按住翻卷的伞面,右手却自然地伸过来,轻轻托住阿玉晃悠的相机包。“抓紧伞,别让镜头淋湿了。”他的拇指蹭过包带上松开的卡扣,指尖带着被雨水浸过的凉意,顺着帆布纹理滑下去,把松动的带子一圈圈绕紧。
阿玉握着黑伞的手指紧了紧。这把伞太大,伞沿几乎能罩住两个人,可钟华刻意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碎花伞的伞沿只够遮住自己的肩膀。风从侧面横刮过来,碎花伞像被按在水里的荷叶般反复翻卷,钟华每次按住它时,伞骨都会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是随时会散架。
“要不还是换回来吧?”阿玉往他那边靠了靠,黑伞的伞沿越过钟华的肩头,替他挡住斜飘的雨丝。相机包在怀里沉甸甸的,刚才被淋湿的那块帆布已经洇出深色的痕迹,他能感觉到钟华的手还停留在包带上,指腹偶尔碰到他的手背,像落了片冰凉的雨。
“没事。”钟华把包带在他胸前系了个利落的结,“你的相机比我金贵。”他说话时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角。碎花伞的伞沿垂下来,恰好挡住他的眉眼,只有偶尔抬眼时,阿玉能瞥见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在阴沉的天光里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