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普罗旺斯租的这间民宿,底楼被改造成了临时办公室。墙上钉着张世界地图,凡是与顾氏案件相关的地点都用红钉标记:巴黎十七区的公寓(林婉清曾在这里藏过证据)、藏区的转经道(钟华在那里说“我想重新做记者”)、蒙马特高地的台阶(啊玉在那里第一次牵起她的手)。
钟华翻开法院寄来的资产清单,钢笔在“受害者名单”那页顿住。第三个名字旁画着个小小的太阳,那是她在ICU醒来后,听啊玉说的第一个故事:那个叫小宇的男孩,父亲在顾氏工厂爆炸中去世,他从此拒绝出门,直到上周发来张画——画里三个小人举着向日葵,落款是“给帮爸爸找到真相的叔叔阿姨”。
“这些钱不能只用来赔偿。”钟华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藏区的星星,“我们建个基金吧。”
啊玉正给咖啡机装滤纸,闻言动作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他们曾在雪山看到的岩层。
“叫‘真相基金’。”钟华把清单推过来,指尖点在“顾氏实验室”那行字上,“不只是给钱,还要帮那些被掩盖的声音说出来。比如小宇爸爸车间的安全隐患,比如三年前那起被压下去的药品丑闻——我在医院念的采访稿里,其实写了这个。”
啊玉想起ICU那个凌晨。他趴在床边念她的旧采访本,读到“最想感谢的人”时,监护仪的波形突然乱了半拍。后来钟华说,她当时听见了,只是没力气睁眼——那页纸上写的是“那个在泥石流里,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我的人”。
“需要注册机构,需要找专业的人管理。”啊玉端过咖啡,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还要面对顾氏残余势力的反扑。”
“我知道。”钟华的拇指摩挲着清单边缘,那里还留着她带伤出席发布会时的血迹,“但你记得林婉清在巴黎寄来的明信片吗?背面写‘真相不是终点,是起点’。”
他们花了三个月筹备。钟华飞了四趟国内,在公益组织的帮助下筛选团队成员:有曾因报道黑幕被辞退的记者,有专攻劳工法的年轻律师,有失去女儿后转行做心理咨询的医生。啊玉则留在普罗旺斯处理资金对接,每天对着电脑到深夜,台灯下总放着钟华泡的洋甘菊茶——她知道他一焦虑就会失眠。
基金成立那天,他们没办仪式。钟华在办公室的白板上画了棵树,树干写着“真相”,枝桠上挂着便签:“小宇的画”“李师傅的工伤鉴定”“被篡改的质检报告”。啊玉贴最后一张时,钟华突然笑了:“你贴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