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蜡笔颜色……”阿玉突然停住了,她抬起头,看向钟华,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你记不记得我妈织的那条彩虹围巾?”
钟华当然记得。那是阿玉母亲去世前织的最后一条围巾,用了七种颜色的毛线,从最深的藏青到最浅的鹅黄,一圈圈绕上去,像把彩虹缠在了脖子上。其中有一段过渡色,正是这种柔和的橘粉,从粉色里透出点暖橘,像夕阳刚染红天边时的颜色。他曾问过阿玉,为什么这颜色这么特别,阿玉当时摸着手腕上母亲留下的玉镯,说:“我妈说,这是她年轻时在上海见过的一种老蜡笔的颜色,叫‘夕阳熔金’。”
现在,糖纸上的蜡笔字,那颜色的分层和晕染,和那条围巾上的橘粉色段,几乎分毫不差。仿佛写这五个字的孩子,手里握着的,正是阿玉母亲年轻时用过的同一款蜡笔,而那颜色,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在这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罐里,与一条未完成的围巾遥遥相望。
“等火车到站……”钟华低声念着这五个字,心里某个角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是谁写的?等哪趟火车?火车到站后,又在等谁?糖纸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无数次展开又叠起,那五个字的笔画里,似乎藏着一个孩子执着的等待,和某种未说出口的约定。
暮色不知何时已经漫了上来,拆迁工地的灯次第亮起来,惨白的光线打在废墟上,却驱不散角落里的阴影。钟华把糖纸举起来,对着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糖纸很薄,光线透过纸面,把上面的火车图案和字迹都照得透亮。
就在这时,阿玉轻轻“啊”了一声。
她指着糖纸反光的地方。路灯的光线映在糖纸光滑的表面,反射出天空的云影。此刻的云层不算厚,正被晚风吹着,缓缓移动。但奇怪的是,糖纸反光里的云影,移动的速度似乎和现实中的云层不一样。
“你看……”阿玉的声音有些发颤,“它们动的速度……”
钟华定睛看去。糖纸反光中的云影,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近乎凝滞的速度在移动,那速度,让他瞬间想起了去年在雨崩村看到的神瀑。